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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过青山(土匪文,一群彪悍热血的纯爷们儿) 作者:香小陌
情无义之人么?我若是,若是那样,你还娶我做什么呢?你娶我做什么呢你,你......”
那瞬泪如泉泄,江水迸发。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上世已然经历过遭,为什么竟然还要再来次?
今日就算是死,也要将男人挪到个清清静静、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不愿意让大掌柜落到敌人手里,不愿意让他被挂到玉门关的城楼上去。
息栈伏在石墙之上哭出了声,浑身抽搐,蜷缩的手指楔进了岩石缝中,用尽最后丝气力支撑着两个人的份量。全身筋疲力竭,寸寸地坠落,溺毙刻的垂死挣扎,不甘之中的隐然绝望,像把刀子剜割着心房,皮开肉绽,血骨模糊。
大掌柜正欲开口说话,又是阵枪林弹雨扫过。男人只听到身后的娃儿“啊”得声,二人捆在处的身体失重般猛然下坠,在悬崖上滑脱了两三米,眼看就要砸向谷底。少年奋力挣扎之中似乎是扒住了墙壁,身子两侧的碎石不断崩塌,滚落,天旋地暗。
大掌柜心里凉,与少年背靠着背却又看不见人,急慌慌地问:“息栈?息栈?咋了?伤着了么?”
黑暗之中没有回应,令人揪心的死寂。
“息栈!息栈!你咋了?!”
“息栈?羊羔儿???!!!”
小凤儿并没有中弹。
还算幸运,那阵枪子儿,不偏不倚扫过他脑顶上方,打断了赖以持重的几根藤条。
阵剧烈地晃动,手中紧握的支撑突然无力下坠,挂在崖壁之侧的息栈,惊恐无措之时四脚挣扎扒墙,迎面就撞上了块凸出的岩石,两眼发黑,金星儿在眼前打晃,瞬间的眩晕,陷入酱黑色的无底沉渊......
男人焦急的喊声自脑后传来,将少年从团混沌中唤醒,恍惚之中抖了抖脑袋,鼻腔里涌出股带着腥味儿的稠酱。
“唔,嗯......”
“羊羔儿?!伤哪儿了?”
“唔,没,没伤着......”
息栈艰难地张口,吸吮四周浓腥酸涩的空气,身子稍稍动,眼看着就要坠入深渊。后背上的负重将捆扎的绳索绷到了极限,肋骨都要被男人的份量勒断成几节儿,几乎窒息。
惊恐绝望之时,忽听得脑顶声清脆的鹤唳,眼睫瞭转之处,闪着红光的条长蛇袭来!
小凤儿只瞥就认出了慕红雪的鞭子,如见救命稻草,迅捷把擒住空中的鞭梢,稳住了脚步。
悬崖顶端隐隐传来细碎响动,条条的藤索纷纷坠下,张张焦急的脸,双双疲惫而忙碌的眼,遥遥地寻觅崖壁上挂着的两枚身影。无数只手伸了下来,远远地召唤,即使距离尚自遥不可及。
少年紧咬牙关,伸手抓住脑顶的藤条,奋力攀爬。隔着层迷蒙的绛红色水雾,眼前那团团的人影,忽明忽暗,在指尖不远处殷殷召唤......
瑰紫色的晨雾自天际缓缓升腾,拨拢开炼狱般的暗色天幕。山峦之巅泛起鱼白,金红色的朝霞吐纳和暖的气息,笼罩了整座野马青山,抚慰着逃亡路上的颠沛离人。
****
疏勒南山。
甘肃与青海交界处。
山体绵延,丛林密织,林中偶有虫鸣兽动,诡谲窸窣。
这里离玉门、酒泉甚至近。依着丰四爷琢磨的“灯下黑”的道理,马家军的人或许预料不到,这批逃亡的土匪并没有向着关外的大漠奔窜,而是蹿到了家门口的疏勒南山。
生火的岩洞之中,耀眼的橘色火焰映得男人的脸烨烨发亮,额头和鬓角淌落串串滚热的汗水,水滴中缭绕摄目的火光。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给大掌柜褪掉皮裤,右边儿大腿上有两枚骇人的枪眼儿,皮肉被滚烫的枪子儿烧穿,片焦灼烈土,血水洇湿了半边儿身子。几根救命的“上吊绳”白布条子胡乱缠在腿上,聊以止血,要不然这路崎岖颠簸,血早就流光了。
丰四爷找了把柳叶腰刀,仔细地烤干净,几个人按住大掌柜的腿,给他取子弹。
息栈跪在身前,将男人的整个上半身揽进怀中,掌心轻轻地拍抚。大掌柜的脸色略显苍白,紧闭的眼眶上睫毛微微颤栗。息栈的下巴就顶在他的额头,面庞却比他还要苍白。
十根粗糙的手指,沿着少年的肋骨,往复摩挲,指力愈加沉重,几乎抠进了肉里。眉头蹙紧,声不吭,只有胸腔子偶尔爆出的急促喘息,似骨肉绞磨,撕扯人的神经。
息栈附在男人耳边哄着:“忍些......会儿就好了,就不疼了......”
丰四爷手里刀子剜了进去,楔出颗血漉漉的子弹头。
男人喉间重重吭出了口气,汗水顺着脖颈暴凸的青筋蜿蜒而下,内里的中衣都湿了个透,没有说话,而是口咬上息栈颈上的块小肉,牙齿略微颤抖,辗转研磨唇齿间的肌肤。
口中含着的少年,鼻间抽泣,眸子上往复滚着泪花,不知是因为颈间吃痛,还是太过心疼,忍不住说道:“四爷你轻些,再轻些......他疼呢......”
难过地凑上大掌柜的额头,凉凉的嘴唇落在男人汗湿的发际,不再避讳四周无数人的眼,就只看着面前这张脸,轻轻吻着,默默流泪。
四下里无数道视线交错,略显尴尬,伴着几声轻咳,却没有人张口打搅息栈和大掌柜。
生死关头,哪里还要再计较世俗伪善的眼光,哪里还需要再端起那些充给外人看的矜持面孔。
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今儿个晚上拖下来的鞋子,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穿上。
摔碎在瓦砾堆里的那两枚鲜艳的大红灯笼,不知道有朝日还能否重新挂上。
生世共白头的承诺,不知今生何时能够兑现......
有伙计递过来小颗大烟膏子,用丰四爷的旱烟枪胡乱烤热了,拿给大掌柜抽了几口,压压痛劲儿。
息栈不解:“四爷,这给当家的抽得是什么烟?”
“这是大烟膏子,能止疼的。这年月若是想用麻醉药,除非去省城里正经的西医院。荒山老林里,全靠鸦片膏了。”
“是这样......”
“这东西不能抽,抽了上瘾。”
“哦。”
“小剑客没见过这东西?呵呵,这物只能抽,可不能吃。有话叫做‘烟膏子就酒,小命马上没有。’就只用杏子那般大小的颗大烟膏,吞下去就可以要人的条命。”
息栈听得心中有些硌硬,这般不洁净的东西,怎的给大掌柜抽呢,抽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手指轻轻抚摸男人的头颅,指腹顺着发线在湿漉漉的发髭间游走,无声地安抚。
黑狍子端了碗热水来给大掌柜灌下,这时笑呵呵地说:“嘿嘿,当家的,这热水怕是不够劲儿,要不然您尝尝小剑客,啊,不是,尝尝您小媳妇的童子尿,据说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哩!”
旁有人接口:“不是‘据说’,俺们都亲眼见着了,就是包治百病的神仙水儿!”
息栈正待翻白眼瞪那伙计,又有人起哄:“说啥子呀你们?小剑客这会儿还是小童子么?早就被咱当家的骑上去给开苞啦!尿水已经不管用了吧!”
“噗......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伙山贼在这关头竟然还能插科打诨,还能笑得出来!
息栈无语,被这大群无耻下流的鸟人取笑得面红耳赤。伙计们默然聚众围观小剑客与大当家当众抱成团儿腻腻歪歪、又摸又啃,已经围观老半天了,早就憋不住要说点儿啥了。
这时冷不防听见怀中男人喉间轻咳声,半闭着眼,淌着汗水的唇竟也迸出丝笑意,哼道:“呵呵,老子早就想尝尝这神仙水......羊羔儿,给俺来点儿?”
众人抽搐狂笑声中,小凤儿怒哼哼地偷掐了男人把:“小爷没有!你歇着去......”
夜深人寐,月晦风扬。
火烬影斜,鼾声正长。
岩洞深处干燥僻静的角,息栈和大掌柜以牛皮垫裹身,躺在起。
黑暗之中四目想对,静静地望着。凑上唇,贴合在处,轻含对方的唇瓣,令人心安的温热与柔软,情到深处的抵死缠绵。
“当家的,知不知道紧咬咱们不放的那路敌人,究竟是谁?”
“看着不像官军。”
“不是马家军的人?”
“不是。扛得家伙事儿和摆得那阵势,是土匪。”
土匪?
土匪......
息栈和镇三关对望眼,同时轻声念叨出名字:“柴九。”
息栈这时心中只恨当日在安西城,怎么没有把那姓柴的家伙给剑戳死。妇人之仁,留了个祸害,如今竟然如此凶残,差点儿就害了大掌柜的性命。这厮果然是块狗皮膏药,死咬上了就不松口,穷追猛打,纠缠不放。
下次若是再见着了这柴皮膏药,定然要血今日之仇!这鸟人敢打伤了自家男人,小爷在他身上也戳十个八个窟窿!
大掌柜拉过小凤儿的手,两只小手掌如今缠满白布条子,偶尔裸露出块骇人的红肉。
“傻羊羔子,疼着了吧!逞能......”
少年冷哼声不答话,翻过手掌,用没有受伤的手指甲,轻轻抚着男人的面颊。
男人眸子里流动着两抹浅浅的柔金颜色:“羊羔儿,老子是不想欠了你。老子要是这回真的躺了,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
“你知道就好。”
“呵,老子打从娘胎生下来就是个土匪,这辈子就是打打杀杀,亡命边关,将来也不会有啥好下场。羊羔儿,你可真的想好了?”
少年的两枚凤眼刻着决绝,恨恨地说:“你别跟我讲这些,你还没娶我呢!你说了要跟我成亲的,你这人说话究竟算不算数呢?”
镇三关咧嘴笑道:“老子说话算数。”唇齿畔依旧是几缕迷人的深刻皱纹。
息栈倔强地啃咬下唇,瞪着男人:“好,我信你的话,那我等着你娶我。”
说话间眉心扭在处,眼眸径自涌动淋漓雾水,喉间哽咽:“从来就没有人说过要娶我的话,上辈子没有,下辈子不知道在哪里,就只有你个......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就等着你娶我的......”
大掌柜定定地望着小凤儿,这时扯过少年的只手,探进自己的裤腰。
息栈皱眉:“你干嘛......”
“老子‘想’你。”
息栈窘得哭笑不得:“你这会儿还能‘想’我?”
男人挑眉笑道:“咋个这会儿就不能想你?俺天天都想着俺媳妇。”
“你又不疼了?刚才也不知是谁疼得到处咬人!你也不怕待会儿血全都涌出来......”
“呵呵,过来,羊羔儿,让俺再摸把小嫩肉儿......”
缠着布条的粗糙手指,没了往日的灵巧温软,这时略显笨拙地在男人身上抚弄,偶尔碰疼了各自指缝和腿上的伤口,皱眉,喘气,轻声地咒骂。
息栈把大掌柜的头楼到怀里,摸摸脑后的硬发,轻声哄了哄:“不要胡闹,乖......等你好了,等你伤好了......”
喉间压抑不住抽泣,泪水偷摸流淌。男人凑上来吻,吮干净挂在息栈眼角和脸庞上的道道泪痕,粗裂的指痕在少年的胸腹与腿间游走。
借着夜色和衣物的遮挡,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密地贴合,轻轻地磨蹭,温存地抚慰。
流荡天涯之际,生死线之间。
62、人离散流荡天涯
第六十二回.人离散流荡天涯
午后。
春日的阳光穿透密林尖梢,星星点点,缀满山峦。
林间隐蔽处的口小潭,高山积雪融化而就,潭底湿滑,涧水清冷。
四下无人,少年泡在潭水中,逃亡路上,难得地享用次热水澡,水声玲珑,白气袅袅。
荒郊野外,没有锅灶,也没带洗澡桶,这些难不倒咱心灵手巧的小凤儿。这会儿好不容易找见这么处水潭,于是在边沿儿坑洼处,用大大小小堆岩石,将水潭分隔出洼“泻湖”,大小刚好能盛进自己的身子。
又生起堆火,将两块圆不溜丢沉甸甸的大圆石头投进火堆,烤到最热,冒着“咝咝”的白气儿。拿剑把石头拨弄到人造泻湖中,冰凉的潭水立时温热润手。还嫌不够热,再烤两枚石头蛋,这会儿泻湖里开了锅似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长发挽到头顶,后颈靠上石沿儿,热浪浸暖周身血脉。随手于潭边拾两把香草,投入水中,掬捧山野间的通透幽香,看素水碎红在指尖流淌。
岩洞的角落,大掌柜闲极无聊,手里来回摆弄他的两把高档盒子炮。大腿上的伤口才刚愈合,尚自隐隐疼痛,无法走路,只能看着别人在眼前蹿来蹿去,着实把这人憋得够呛。
息栈跪在男人身边儿,帮他褪下裤子,
大掌柜伸手过去,拎起小凤儿的下巴摇了摇:“上哪儿玩去了?”
“沐浴。”
“哼,真是个少爷......老子又亏待你了。”
息栈不搭理他,拿了几枚洗干净的宽厚树叶,专心擦拭男人大腿小腿上的血污。
大掌柜手中的把枪,“哗啦”、“哗啦”被卸成七零八碎的堆零件儿,息栈惊奇地看着他将那堆铁零件儿把又抓回到两只大手里,“咔”、“咔”几下,装成了把枪。
洞口处,黑炮头那泡尿才撒了半儿,嘴里哼着哨子,抽动着两条肩膀,在那里慢悠悠地哆嗦最后几滴驴尿水。大掌柜这边儿枪已经装完,扭头冲黑厮暴躁地吼道:“他奶奶的,下回撒尿滚远点儿!你在那门口尿,老子这儿还睡不睡了!”
息栈眼里露出丝羡慕:“唔,你装枪怎的装这么快?下次也教教我么!”
“呵呵,你想学啊?”
少年很认真地点头:“嗯!”
大掌柜冷笑声,伸手调戏把息栈的脸蛋:“哼,你小崽子要是把俺这几招都学会了,你就可以在这绺子里做大柜了!”
战乱纷飞的年代,能在土匪绺子里做大柜的必然都是神枪手,必须精通“十步装枪法”。啥叫十步装枪?就是在裤兜里,褡裢中,或是粪筐里,藏把零件儿,声令下,两手抓起那堆零七八碎开始装,脚底下迈着步子,十步以内,这枪必须得装好,拨栓上膛就得能开火。十步以内装不上的,就别腆着脸跟别的头领争大柜的位置了,不然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敌人都冲到眼眉前,您那枪还没举起来呢就被点了。
某个很拽很牛掰的大掌柜其实不用十步,曹家老三能七步作诗,咱大掌柜七步就能装好把枪。这厮二十年前,自己的巴掌还没有盒子炮大的时候,就开始耍枪了。
息栈从男人脸上收回痴痴然的视线,拿过自己的领中衣中裤,打开撕成布条条。
大掌柜诧异:“好好的衣服你干哈给扯巴了?”
息栈皱眉看了看男人腿伤上暗红色的溃烂皮肉,十分忧心:“伤口上缠得那些破烂布条不洁净,你看都要感染了......这衣服我刚洗过的,烤干净了,给你用这个。”
“你自个儿不是没衣服穿了?”
“怎的没衣服穿?我又没有光着身子......”
“呵呵,羊羔儿,老子这皮糙肉厚的,禁折腾,这点儿小伤算个啥!可别把小少爷您身上那细皮嫩肉的给硌坏喽。”
大掌柜嘴里唠哩唠叨地揶揄息栈,眼中却缓缓流出温存暖意,轻声吐气道:“过来......”
息栈冷哼:“做什么?”
“过来,抱会儿......”
息栈不理,躲开他的胳膊,低头弯腰给男人包扎伤患。细软的丝绸包裹在腿上,定然是比那些粗布条子舒服了。
男人还是没停嘴:“过来,过来让俺抱会儿......老子让你过来!!!妈的,老子这会儿动弹不方便,你自己老实滚过来!!!”
息栈嘴角翘起枚淡淡笑容,眸底浸润着被人疼爱的得意,甜丝丝的。四下瞄了瞄,伙计们大出洞晒太阳去了,于是四脚着地,小猫般,想要滚到男人怀中,腻歪把。
山下“砰”、“砰”两声脆响,毫无预料,洞中的人如惊弓之鸟迅速弹开,遍山的鸦雀呼号飞掠。
洞外片嘈杂,山腰上各处掩体内的土匪立刻就有了回应,时间枪声大作。
息栈面庞上的笑容和血色被枪声轰得干二净,急急地给男人穿好衣服,把揽过臂膀,架上自己的肩头,撑住腰杆,将大掌柜扶起:“走,我带你走!”
黑炮头将用来做水碗的块破瓦片狠狠摔成四个瓣子,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群鸟人,狗日的乌龟王八蛋,还让不让人活了?!”
狗再怎么日也日不出乌龟蛋,这厮的确是连着好天跑路,跑糊涂了。
步哨急吼吼地冲进来报,神色惊慌:“当家的,是马家军,马家军!”
在场众人暗自变了脸色。这趟走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躲开马家军的王牌骑兵师团,今次若是被这帮人给撵上,伙计们没有马跑不快,恐怕真是要被围歼的下场。
何况,现在还有个腿脚不灵的大掌柜,只能找人用担架抬着走,根本就跑不掉。
黑狍子急得吼道:“狗日的,这姓马的跟咱们玩儿命了!打就打,老子难道怕他哩!......俺说军师,你是个丰半仙儿还是丰半瞎?前儿个咋卜的卦,卜了个臭卦!你不是说跑到这疏勒山就安全了么?早知道这样儿,还不如听俺的,直往西进新疆,好歹能出了他姓马的地界!”
慕红雪怒道:“你现下埋怨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拾掇拾掇你手里那几杆子枪,待会儿上阵别哑火了!”
丰老四的张瘦长脸这时像是涂了层石蜡,泛出很难看的牛屎黄色,往日里的气定神闲都找不见了,咬着牙说道:“哪个能料到马家军这次剿山如此穷追不舍,往日里拉出来打几枪,应付应付上边儿的差事,就回去了的......剿匪得的饷银少,伤亡又大,这么拼命追赶,追到深山老林里来,究竟为的什么,书生真是想不通......”
众人这时没闲工夫听四爷掰扯,纷纷看向镇三关,等掌柜的发话。
大掌柜后背靠在岩洞石壁上,阖上双眼定了定神,两只招子再次睁开,面色如山岩般严峻,就吐出两个字:“突围。”
黑狍子端起冲锋枪,吼道:“你们护着当家的赶紧走,老子擦沟子!”
大掌柜瘸了,按照位次,就该轮到炮头去断后了,总不好让书生,女子,和做饭的大总管干这脏活儿累活儿。
两名身材强壮的伙计,用柄树枝麻绳捆扎的粗制担架抬了大掌柜,在其余人等掩护下,冲出洞外,冒着枪林弹雨在山间小径上奔逃。男人的份量的确是忒沉,个顶仨,跑得那俩伙计呼哧带喘,挥汗如雨。
息栈寸步不离大掌柜身边,手里提着两根枪管子,四方警戒。
大掌柜也没闲着,等拐到山林转角处,眯眼瞅准了空档,随手拿盒子炮“啪”、“啪”撩了两枪,又命中了不知道哪两个倒霉蛋。
山下机枪声四起,重武器的骇人动静。
山路上不时有伙计中枪倒地,挣扎着滚下山坡。
前沿阵地上的官军,开始拿大喇叭筒跟山上的人喊话:“野马山的土匪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赶快投降,不要妄图负隅顽抗!”
回应喊话的是黑狍子扫出来的梭子子弹。
山下的军官继续锲而不舍地喊话:“土匪们听好,你们今日交出那个名叫息栈的小剑客来,缴枪的不杀!!!”
山上的人听,啥意思,点名要小剑客?!
“只要交出小剑客,不要顽抗!我们师长大人不会为难你们!!!”
众头领和伙计顿时愣神,咋着,这啥时候俺们野马山英俊威武、炯炯有神的大掌柜,脑瓢子都不值钱了?竟然不要俺们交出镇三关,而是要交出小剑客,这什么乱七八糟?!
丰老四趴到草坷垃里,掏出个单筒袖珍望远镜,眯着小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了番,扭身说道:“这不是第二师的骑兵阵。”
“那是哪儿来的帮鸟人?到底是不是马家军?”
“是马家军,看着像是第师的人。”
众人不解:“第师?第师不就是那大烟鬼师团么!奶奶的,这帮人不在炕上耍烟枪,也跑来剿山,起什么哄啊!”
息栈已经闷头想了时,这时抬眼说道:“他们既然是冲我来的,我留下,掩护你们走!”
大掌柜迅速接口:“不行。”
“当家的,这伙人是那个马师长派来的对不对?那马师长想必是对两次之事怀恨在心,想要捉了我去。如此甚好,你们想办法突围,我来对付这人!”
大掌柜阴沉着脸,目光冰冷:“不成。”
这时山下又是通机枪的狂轰滥炸,扫过丰老四蹲过的草坷垃,幸亏这书生眼贼脚快,缩头,连滚带爬地跑走。
“土匪们,赶快交出小剑客,不然今日就将尔等全歼于此地!给你们刻钟的考虑,赶紧交活人出来!!!”
息栈把揪住书生,急冲冲问道:“四爷,当家的应当从哪个方向突围,胜算大些?”
“呃......现下应是沿疏勒山南麓,进青海。”
“好,你们走南麓去青海,我走北麓,引开这帮人!”
大掌柜这时硬撑起身子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受伤的那条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