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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离骚(忠犬帝王攻VS温和腹黑重生夫子受,重生) 作者:河汉

    卷 谁家少年郎,绕宫墙

    第章 欲断魂

    且把那富贵荣华看三遍,到头来、殿前阑干惊玉裂,离骚若当年。

    大承朝征和五年。秣城。隆冬。

    王二踏着寸深的雪,急急忙忙地往城西赶。

    不久前他大哥替他找了份差事,虽然地段不好,但好歹能混口饭吃。今日是他第三轮当值,谁知不小心睡过了,刚出门又碰上大雪,老母亲缝制的旧袄子难以御寒,才走了几步,已冷得他直哆嗦。

    清水鼻涕刚流出来就冻住了,吸进去的全是凉气,鼻子耳朵都没了知觉。口中呼出的白气团团,几乎迷了他的视线。

    远远地看见刻在石壁上的“无赦牢”三个字,那便是他当差的地方。

    无赦,顾名思义,进到这里来的犯人只能等死,就算大赦天下他们也不会有被释放的希望,除非天皇老子亲自来救。

    王二没有入军籍,不是牢狱的守备人员,只能过来做些杂活,端茶送水准备饭食,简单地打扫打扫牢房,除了每个月微薄的薪俸,把这里的官爷伺候好了就会有打赏。因此虽然他不喜欢这地方,但做起事来还算得心应手。

    裹紧了身上的袄子,王二闷着头朝前走,尽管来了有段时间,他还是不太适应这附近的氛围,总感觉莫名地阴冷刺骨。

    无赦牢的地势低洼,四围陡峭,越靠近那里就越难走,到后来几乎是举步维艰。到达换班地点的时候,王二已经气喘吁吁。

    “王二,你怎么才来啊!”交班给他的胡顺抱怨道。

    “实在对不住。”王二赔了个不是,“下次我代你天班。”

    胡顺占着了便宜,便把活计都丢给他,自己在火炉边烤了烤手,趁机把个烤熟的地瓜揣进怀里,悠哉游哉地走了。

    王二扫了扫灶台,烧了壶热水,见牢头唤他,就拎着壶过去,赔笑道:“张牢头,刚烧好的热水,小的给您添点儿?”

    张牢头“嗯”了声,把茶碗丢给他,王二小心给他倒上水。此时张牢头对他说:“今天你就不用清扫牢房了。”

    “哎?”王二愣了下,清扫牢房是重活,没道理那个好吃懒做的胡顺会帮他干完啊。

    张老头道:“昨晚上宫里有人过来,从里到外都彻底打扫过了。”

    “宫里来人做什么?”王二毕竟是个生手,还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不知道避嫌。

    张牢头瞟他眼,见他脸呆样,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该问的不要问!”

    王二连忙闭嘴,识相地退到边,但还是忍不住往牢房那边瞟去。

    这瞟,刚好让他瞧见个灰白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时间王二竟没反应过来——那显然是个囚犯,而他们这座监牢里,从没有犯人能走着出来。

    “快看快看,他真的被放出来了!”

    “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皇上的免罪谕令?”

    王二听见其他官差的议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定在那人身上。

    那人……好瘦。

    从他这里看去,好像碰就会倒的样子,可是很奇异地,那人的步伐点也不蹒跚,稳稳地向前走着,走出派儒雅平和。

    张牢头匆匆赶过去,跟那人身边锦衣华服的宫人们交涉了几句,便收下了谕令,示意所有人对他们放行。

    王二实在禁不住好奇,边殷勤地添水,边偷偷问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官差:“余大哥,那人是哪个牢房的?我打扫牢房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姓余的官差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关在坤字牢房里的大人物,咱们这样的当然见不着,就连他的饭食都是牢头亲自送过去的。”

    “坤字牢房?大人物?”王二挠了挠头,“那人看起来很普通啊,他犯了什么事?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嘘!小点声。”姓余的看了看远处的张牢头,确定没什么风险才开口,“哎,他啊,他就是当今的丞相大人啊。”

    “丞、丞相?”王二吓了大跳,差点把壶里的水洒了,姓余的狠狠瞪了他眼,他连忙闭紧嘴巴,假装收拾茶碗。

    *******

    此时那几个宫人趾高气昂地走出天牢,他们似乎只负责传令,不负责带人回去,因此对刚释放的那人甚是冷漠。宫人们身上厚实的裘袄令旁人好生羡慕,却衬得远远落在他们身后的那位“丞相”的单薄。

    王二还是不敢相信那是丞相大人,怎么可能呢?

    年纪轻轻即是三朝元老,权倾庙堂、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洛丞相,怎生得这样副寻常样貌?他听说书的吹嘘,还以为是位天神般英伟无俦的人。

    丞相大人又何以沦落至此?

    既然已经获得赦免,既然仍为丞相之职,为何他孤身人出狱,未有人前来迎接?

    如此隆冬,为何他只有身素色轻裘裹身,瞅着还没他这个平头百姓穿得暖和?

    太的疑问塞满了王二的脑袋,直到那人走到他跟前,他才愕然回神。

    面前就是名震天下的洛丞相,还用张略带微笑的脸看着他,王二顿时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了,转过来转过去,不知该往哪儿让路。

    “小兄弟,咳咳、有碗吗?”那人问他。可能因为太久不见日光,他很苍白,声音低哑而虚弱,但听着很舒服,有种让人镇定的力量。

    “呃……啥?”王二直发愣。

    “你有碗吗?”他又问遍,仍是那样温和,不急不躁。

    “你、你想喝水?还是想吃东西?”王二慢慢平静下来,说话也利索了。原来这就是洛丞相啊,真的很寻常嘛,他不禁这样想。

    “不,咳咳,我只要只碗,空的,干净的就好。”

    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王二还是忙不迭地给他取来只小碗,小心地递给他。

    其他人,没有人敢跟他搭话,但也没人敢拦他的路,他们只是漠然地看着这名文弱书生,向个打杂的讨要只碗。

    “谢。”这人得偿所愿,捧着碗,笑容放大了些。他踏着雪缓缓前行,灰白色的衣袂被带雪的寒风吹起,露出节细瘦的手臂。

    他似乎点也不觉得冷。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碗。细看的话,他的手指竟比白瓷剔透。

    他步步地向北面走去,那是皇城的方向。

    王二出神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仿佛魂魄都跟着他走了。

    耳边隐约传来官差们的窃窃私语。

    “也就这个愣头青敢跟他说话,哼,他也不怕惹祸上身。”

    “就是就是,放出来又怎么样,皇上只不过念他辅佐年,才给他条生路,像他这样的,早晚是个死!”

    “……什么罪?”

    “毒害皇嗣……篡位谋反……”

    王二倒吸口凉气,魂魄归位,猛地惊出身冷汗。

    怪不得,怪不得没有人敢接近他,没有人来迎接他,因为他是乱臣贼子……自己竟然帮助了个乱臣贼子?会不会被当成同党?会不会被砍头?

    可是……王二挠了挠头,那人真的还能作乱吗?

    他苍白瘦弱成那样,手指也是冰冰凉凉,也许,他已经活不久了吧……

    ——我喜欢碗莲,小夫子,你还记得吗,你给我看的第朵碗莲的模样。

    ——记得,臣……记得。

    步步,洛平走得很慢很慢,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出远。

    比起他平步青云的生来说,他如今走得实在太慢了。

    北方。

    皇城就在北方。

    他的帝王,他的权势,都在北方……

    终于,双脚彻底失去了知觉,他跌跪在地上。

    仰头看天,落雪纷纷。

    雪花在他的脸上融化,与他的泪水混合,顺着脸颊滚下,滴落在那只空碗里。

    再没有点力气了。

    洛平侧躺在雪地中,看着碗里的点点水光,无声地恸哭,无声地嘲笑。

    生命被大地点点吸走,他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困。闭上眼睛之前,他仿佛看见了汪荷塘,那里有个小小的孩子,以指蘸水,在地上写字。

    回眸笑,软软地唤他:“小夫子,你来啦……”

    洛平至死都握着那只碗,直到白雪覆盖切。

    皇上,那第朵碗莲碎在了臣的手里。

    臣用臣的生,赔给您这最后朵,不知它能否比得过您手里的,碗江山。

    代风云朝臣,就这样冻死在了雪地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听闻反贼洛平的死讯,竟下旨为他举行了国丧,举国上下为洛丞相哀悼,丧期整整七日。

    这七日,年轻的君王未曾上朝,未曾驾临后宫。

    太后、嫔妃和大臣们甚为担忧,次向皇帝的内侍高福打探消息,却只得到个莫名其妙的答复:皇上在专心养花。

    皇上的枕边放着只白瓷碗,不是官窑烧制的,亦不是进贡来的,只是路边摊上的那种,极其廉价的白瓷碗。

    这只碗里,养了朵莲花。

    洛丞相的头七过去,切都步上了正规。皇帝依旧是那个严谨治国的皇帝,天下依旧是那个四海升平的天下。

    只不过,那只碗里的莲花未开先败,像是在预示,大承将要从盛世走向衰亡。

    那夜,高福给就寝的皇上吹灯,听见皇上梦中呓语,反反复复就那个词句:

    “洛卿,洛卿,洛卿啊……”声如孩提泣诉。

    泪落瓷碗,噗地声闷响,跌碎在颓败的莲瓣上。

    第二章 渡浮生

    枉死城中,两名鬼差领着洛平朝往生殿走去,四周白雾蒙蒙,除了脚下的路,哪里都瞧不清楚。与人间喧闹不同,这冥府内,当真点生气也没有。

    洛平几番回首,皆被迷雾遮眼,再看不见那让他惦念的琉璃宫瓦、前世荣华。

    “哎……”长叹了口气,洛平开口问身旁的鬼差,“这位兄台,鄙人有事请教,不知可否相告。”

    两名鬼差对看了眼,颇为讶异。

    这里是枉死城,平素前来此地之人,莫不是含冤含怒而死,三魂七魄在死后被自身怨气冲散遗落人间,以致魂魄不全,到达冥府时,已是神情恍惚反应迟钝。像此人这般镇定自若,甚至还对索他魂魄的鬼差如此谦恭礼遇,实属罕见。

    其中名鬼差用血红的眼睛睨他:“你想说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既已在此,你是断不可能还阳了,就算有什么遗言,也不能传达回去。”

    “鄙人知道。”洛平颔首,“前生已逝,说无用,鄙人只是想问……那个……”

    他眉目微敛,似有些不好意思,半阖的眼眸,竟给那副寻常容貌平添了分灵韵,生生把两名鬼差的好奇心勾了出来:“有话快说!别支支吾吾的!”

    “既如此,鄙人就直说了。”洛平深吸口气,“请问,这冥府之中可有哪个官职空缺?”

    “哈?”两个鬼差皆是愣,这人搞什么?死下来的第件事就是求官?

    洛平接着说:“是这样的,鄙人口齿伶俐,为人正直,处事机敏,此生遍读圣贤书,也被人间的皇帝选做了官员,经验甚是丰富,故而想在贵府谋求个官半职……”

    那名红眼鬼差立即打断他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怎会落入这枉死城?哼,依我看你此生定是个贪官污吏,终是惹下报应,才平白枉死。”说到这儿他上下打量了下洛平,瞧见那单薄的衣裳和瘦弱的身板,皱着眉嘟囔了句,“不过……你却也不像那些贪官般脑满肠肥。”

    洛平并不辩解,淡笑着说:“为官清浊自有后世评断,鄙人不求什么流芳百世,只不过以此谋生而已。若贵府哪里有空缺,无论官职大小,鄙人都是愿意去做的,不知此处是何人掌管官员分配之事,鄙人可否前去拜见?”

    另名鬼差忍不住插话:“你、你、你不想投胎、胎转转转、转世吗?这地方有有有有什么好、好啊,还不不如人间快快、快活。”

    耐心听这位结巴鬼差讲完话,洛平回答:“转世之后,我便不是现在的我了吧。有什么快活不快活的呢,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哪里不都样?”

    “你还有心愿未了,是吗?”鬼差问他,红色的眼像是能看穿人心。

    “算是吧。洛平此生,做官没有做够啊……”

    “真、真是个官官、官迷!”结巴鬼差斥道。

    来到往生殿前,红眼鬼差说:“枉死城的大判官就在这里面,有什么话,你问他就是了。”

    洛平回以笑:“有劳兄台领路,不胜感激。”

    步入大殿,两边尽是高高在上的罗刹,顶着或讥讽或不屑的审视,洛平不卑不亢,走到殿中,鞠躬作揖礼:“鄙人丁卯年新死之鬼,名曰……”

    “洛平。”最上位传来个声音,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唤他。

    洛平抬首,就见那位大判官已步下高台,来到他的跟前。

    待看清他的样貌,洛平时有些恍神。

    ——那飞扬的眉眼,与那人实在太像了。

    只是这位大判官的年纪看着年长些,眸光也肃杀些,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能从他身上窥见那人的影子。

    “洛平。”大判官又唤了声。

    洛平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

    “你跟我来。”语罢,大判官转身离开大殿。

    大殿中的罗刹们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个新鬼是何许人,竟让大判官如此重视。

    洛平不明就里,只得跟上去,心里琢磨着,等会儿寻到机会,该怎么向这位大判官讨个冥府的官职。

    穿过正殿、侧廊,他们来到处不起眼的偏室,大判官屏退了其他鬼差,合上偏室的门,叹了口气道:“洛平,你不认得本殿,本殿却已经听两人说过你的事迹。”

    这下洛平受宠若惊:“殿下何出此言?那两人是谁?”

    大判官道:“承武帝周昱,承景帝周衡。”

    洛平无言。

    这两位是他生前辅佐过的两代皇帝。

    难道,难道这两位皇帝死了之后还到大判官跟前嚼他舌根了吗?

    这要如何是好?若是他们说了什么坏话,他在冥府的仕途定不会帆风顺了。

    只是逝者已矣,这位大判官何必如此在意他跟那两个皇帝的旧事?

    见他面露茫然,大判官冷哼:“当初我起兵草莽,半生戎马打下大承的天下,哪能想到这些后世子孙如此不成器,不过五代,大承朝就要败了。”

    洛平惊,当下反应过来,双膝跪地,深深拜,竟是不折不扣的稽首之礼:

    “臣洛平,拜见高祖皇帝。”

    *******

    难怪他与那人这般相像,周家的骨血,都有着那样咄咄逼人的眉眼。

    “起来吧,你我本就不是君臣,这些凡尘的礼节,都免了吧。”

    洛平起来整了整衣衫,以掩饰心中忐忑。

    “知道我那两个皇子皇孙说了你什么吗?”

    “洛平不知。”

    “他们说,你这个人文采斐然智计无双,只是太过追名逐利,对权之字最是放不下。”

    洛平赧然:“仕途是我家数代的念想,家父给我取字‘慕权’,正是句批命。”

    “哼,慕权……你是要得到大的权利才满意?我周家的皇权你也敢要么?”

    “洛平不敢!”

    “你不敢,你若不敢,又是怎样被打入无赦牢,落得个惨死雪中的下场!”

    洛平僵了下,抬头深深看着大判官,正色道:“此事的是非对错,世人不清,难道殿下也看不清么?”

    没料到会有这样的顶撞,大判官眯眼审视他,对峙良久,最终哂然笑:“好你个洛平,真是让本殿伤透了脑筋。”

    “殿下此话怎讲?”

    “听说你想在这里求官是吗?你在人间折腾了我周家的天下那么久,死后还想接着折腾本殿的枉死城么?”大判官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洛平小心地看了他眼,不敢言。

    高祖皇帝驾崩之时年近五旬,本就丰姿威严,如今添了些冥府的寒气,是让人不敢逼视。不过,这不会磨灭洛平的志向。

    “殿下神通广大,看来已经得知洛平的心意。洛平不求转世投胎,只求在此处谋个官半职,为殿下和枉死城尽忠。”

    “哦?依你看,这座枉死城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尽忠的?”

    洛平刚到这里,地方还没跑全过,大判官这么问他,难免有点刁难之意。思索番,他斟酌着回答:“洛平初来乍到,不敢妄加评断,只是单就方才领我过来的两位鬼差而言,有几句话要说。”

    “你说。”

    “其中位面目刚直,待人说话颇有思量,双红眼十分锐利,懂得察言观色,这样的人用作索魂使有些屈才了,若是命他相助于各位判官的繁琐事务,应会事半功倍。另位,口齿不伶俐,而且听他说话间似有对枉死城的不忿之意……”

    大判官问:“你觉得他不可用?”

    洛平略沉吟,道:“未必。请问大判官,冥府之中可有地狱之说?”

    大判官点头:“虽没有人间传言十八层地狱之,但对恶鬼实施刑罚的地狱确有几处,铁树、孽境、血池之类都是有的。”

    “那就好办,可以让那结巴的索魂差前去拔舌地狱任职,来他自身口齿不便,必难以忍受常人的讥笑挖苦,在那处人人都不能言语之地,反而安分,二来他心中的愤懑可借由刑罚约束,这样至少不会无端作恶。”

    他身着单薄衣裳,形容枯槁,显然死时很是落魄,而今却能平心静气侃侃而谈,大判官望着他忽然笑起来,那张仿佛凝了寒冰的脸上露出暖意:“洛平你当真不简单,才刚来就给本殿扣上顶用人不当的帽子,你果真是块做贤臣的料啊。”

    洛平躬身拜:“不敢当。”

    再抬首,洛平的眼前晃过沓纸,他看见上面墨迹未干,还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这是?”

    “这是你此世的生老病死。”

    洛平不禁愣神:“洛平此生,都记在这几张纸上了么?”

    “是。”

    洛平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这生,历经周家的三代朝堂,起起伏伏,及至官拜卿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头来,也不过薄纸几张。

    “呵呵,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古人诚不欺我。”洛平笑叹。

    “洛平,你甘心吗?”大判官问他。

    “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洛平正值壮年,尚未享够荣华富贵,尚未尝遍权势甘甜,枉走这遭,真真是太不甘心了。”

    “你可曾想过,是你太贪了。”

    “想过啊,把命都赔进去了,怎么没想过……”洛平笑,“可我现在悔过还有用么?”

    大判官拢袖,幽幽地说:“如果让你重新来过呢?”

    洛平怔忡:“重新来过?”

    “是,本殿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做了辈子官迷,说你贪恋权贵,却未见你给自己贪来什么好处,倒是为我周家贪出了番盛世华年。本殿想知道,如果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做?你还会不会为大承的天下鞠躬尽瘁?”

    我会……怎么做?

    洛平伸出自己的手掌,左手的掌纹短而碎,算命的曾说这是薄命之相,他给了那人几吊钱,那人便又改口,说是富贵之相。

    其实都没有错啊,他这生,富贵而薄命……

    他说:“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辅佐大承的君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大判官道:“好,若你这回能保我周氏子孙坐稳江山,本殿便让你死后入枉死城为相,立于万鬼之上;但如果你没做到,那么本殿会让你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洛平苦笑:“既如此,看来我是没有退路了。”

    攥紧自己那双沾染无数罪孽的手,洛平在心里默默立下咒誓——

    我会辅佐大承的君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只是这回,我不会踏错步,毁了我自己,也毁了那执掌江山之人。

    大判官用燃着阴火的蜡烛烧掉了手中的纸张。

    洛平,本殿不惜逆天给你重生的机会,只要你的句承诺。

    洛平郑重应诺:周氏千秋,佑我大承。

    春光晴好。

    这么温暖的味道,久没有闻到过了?

    酒香渗进身体的每个角落,混着清风捎来的书卷气。将醒未醒时,洛平的眼前朦胧着片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这是……翰林院的荷塘。

    环顾四周,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洛平不禁恍然——

    原来他竟回到了自己刚刚及第的那年,宣统廿年。

    这年,他是个志得意满的状元郎。

    皇上对年仅十七岁的他宠爱有加,在殿试上大赞其“天资聪颖,文采斐然,无愧江南才子之称,颇有古时名士之风”,并当场封他做了翰林院修撰,个从六品的官。

    此情此景,正是圣上为他们这批新任官员举行的赏春宴。

    洛平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

    他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次的“重来”,会有少人改变命运,又或者,什么也改变不了。

    ……

    “洛大人,恭喜你官场得意,来来来,我李元丰敬你杯!”

    “李学士言重了,以后还要仰仗李大人教导。”

    转身微笑,洛平端起酒杯倾倒入口,那番辛辣甘醇让他颠倒天地。

    罢了罢了,浮生如梦,哪管得了那么。

    这番春`梦,可是他用辈子的承诺换来的,不去好好欣赏,岂不暴殄天物。

    推杯换盏。

    洛平记得,自己当初是何等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