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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刁难

      问情录之尘缘 作者:子驮

    白马寺中,依然是这间禅房。枯闲却不知哪里去了,倒换了个面黄肌瘦的老僧在那里闭目枯坐,参禅入定。孙慕云坐在他下首的蒲团上,有些焦躁不安。

    等了约半炷香的工夫,孙慕云实在按捺不住,怒道:“老和尚,你好生大的架子,这半天话也不肯讲上句。”

    “阿弥陀佛。”那面黄肌瘦的老僧终于开口了,他双手合十道,“贫僧枯荣,烦请孙施主稍安毋躁。我枯闲师兄近日正在修闭口禅,所以招待不了孙施主,孙施主有什么事的话就告诉贫僧好了。”

    孙慕云把将挂在胸前的仙人手骨扯了出来,朝枯荣道:“大师可认得zhè gè ?”

    枯荣见,眼中的异色闪即逝,口宣佛号道:“孙施主实在是福祉深厚,连这样的宝物都得到了,看来法痴对你很是器重。既然如此,说不得要卖他个面子了,那老家伙面皮薄,拂了他的面子只怕以后相见难免会有些纠缠。”

    孙慕云听,心生怒意道:“枯荣大师,你乃得道高僧,却在这里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枯荣却摆摆手道:“此言差矣,有道是‘做人留线,下次好相见’。就比如说今日我帮你次,以孙施主的性格必定会投桃报李,顺手拿出个大衍翠生珠什么的赠送给我白马寺也不定。”

    “贫僧只是说笑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孙施主切莫将贫僧的戏言放在心上。”枯荣那面黄肌瘦的老脸上皱纹徐徐颤动,若有若无的笑意夹杂其间,俨然个十足的老无赖,他顿了顿,又好似有口无心地加了句,“至于法痴那厮,贫僧倒是不指望他会报答什么的,他做人忒不hòu dào 。”

    说完,枯荣便睨了下首的孙慕云眼,但只轻轻瞥便立时收回目光来。

    孙慕云听了这老和尚夹枪带棍的席话,此时才明白过来,敢情白马寺的这些老和尚如此刁难自己,正是为了打那大衍翠生珠的主意。他又想起自己曾答应润之掌门用此物将那量天曲尺换回的事情,便道:“我派润之掌门让我将大衍翠生珠带来,换回我百炼堂的旧物量天曲尺,不知枯荣大师意下如何?”

    枯荣原本只是探探口风罢了,没想到孙慕云以退为进,来了这么招。他干笑了声,面上的老皮颤动得加厉害了,回答道:“此等大事贫僧可做不了主,且待我与众师xiōng dì 商量番。”

    眼见枯荣出了禅房,孙慕云心念动,便出现在了麒麟古城中。

    鬼王正饶有兴致地在旁看鬼将操练他麾下的那三万军鬼,发觉孙慕云出现在自己身旁,他面带笑意地揶揄道:“孙道友,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我?想当日我替你挡了那发疯猴子的击,身受重伤的时候,你可没想起来进来看我下。”

    孙慕云闻言面上臊,顿时烧成灼灼的片,便有些尴尬道:“秦道友,确实是我疏忽了。此次我前来,是想……”

    说到此处,他犹豫了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要我去杀谁?”鬼王倒是很干脆,lì kè 接口道。

    “不是、不是。”孙慕云心知他误会了,只得解释道,“你这具身体里面有件佛门至宝大衍翠生珠,现在我要它有些用处,所以想要拿出来。”

    鬼王听,心下凛,很快便fǎn yīng 过来,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的力量直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原来这具身体里面竟然藏着佛门至宝大衍翠生珠。”

    他的身体表面泛起层浓浓的黑烟,接着便听见皮肉撕裂的声音。孙慕云在旁听得喉头发干,浑身都有种发毛的感觉。若不是有层黑烟挡着,只怕他会lì kè 落荒而逃。

    “拿着。”鬼王言语间掷过来件东西。

    孙慕云接过来看,正是大衍翠生珠无疑。大衍翠生珠虽在鬼王体内藏了数月有余,如今重见天日,竟依然如初见时那般晶莹剔特,翠绿欲滴。

    鬼王脸厌恶地看着他手中的大衍翠生珠,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要杀人尽管找我,我在这里整日无所事事,待得实在是有些腻了。”

    孙慕云点点头,将大衍翠生珠shōu rù 纳戒中。心念动,又再次回到了禅房中。

    枯荣过了许久方才回到这里,眉宇之中隐有忧色。他朝孙慕云双手合十道:“孙施主,对于大衍翠生珠鄙寺自然是想换的,不过换与不换,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手上。”

    “我自然是想换的,何出此言?”孙慕云听出他话里有话,不免yí huò 道。

    枯荣叹息道:“孙施主,请跟我来吧。”

    白马寺中有座砖木结构的佛塔,孙慕云上次在白马寺上空曾远远地瞥过眼。

    他分明记得那座佛塔jīng guò 常年风吹日晒,是斑驳的、晦涩的,甚至是有点幽深的,但这幽深只是轻轻地沉在眼底。当他真正在佛塔面前的时候,看着这座犹如铁骨铮铮的汉子傲立的脊骨般的佛塔,他lì kè 就明白了自己这种感觉是如何产生的——围绕着这砖木结构的是座运转不息的巨型法阵。那法阵由塔顶的颗明珠作为阵眼,每层的檐角上都贴有数张发暗的黄纸,黄纸上画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孙慕云只认出个,便是佛家的“卍”字。整座法阵从塔顶的明珠开始,jīng guò 每层檐角上那些黄纸的承接,画出道道晦暗的金线和银线来,直垂到地底去了。

    孙慕云此刻在那座法阵前,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其中天地灵气的流动;而法阵外的天地灵气,流到那道道晦暗的金线和银线旁时,也会自动往回流去。

    他心下暗道:原来这里的天地灵气完全被锁死了,难怪会产生那种晦涩幽深的怪异感觉。

    “这是什么法阵?”孙慕云yí huò 道,“居然完全阻止了天地灵气进入其中。”

    枯荣也抬头看了看那运转不息的巨型法阵,解释道:“这是极有名的个困敌法阵,名曰锢灵阵。”

    孙慕云看着那耸立的佛塔,若有所思道:“却不知这样座巨型法阵,是用来困住何方神圣的?”

    “妖。”枯荣回答得极其简洁。

    “妖?什么妖需要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孙慕云咂舌感叹道。

    枯荣口宣佛号道:“这佛塔里困着的,都是妖族那些达到妖王级别的老妖,个个都是穷凶恶极,罪孽深重。”

    “我只知道鬼道修士阴狠凶残,却不知比这些老妖何如?”

    枯荣用种怪异的眼神看了孙慕云眼,随即低下头来,带着不轻不重的鼻音道:“比之若黄口小儿也。”

    孙慕云心下凛,正待开口,却听枯荣又道:“孙施主可曾注意到这地下?”

    经枯荣这么提醒,孙慕云这才发现这地下似乎有些玄机。他走上前去,伸出手缓缓地在那黑黄的地面上拍了下,便感到股微弱的力道顺着手臂弹了回来。

    “这地下还有道禁制!”

    枯荣颔首道:“孙施主目光如炬,这地下有道禁制,乃是屠苏之禁。这禁制的下方,还有座法阵,名曰地枢四象阵。这地枢四象阵和锢灵阵相依相存,若是某阵破了,单靠另外yī zhèn 是关不住这些老妖的。”

    孙慕云听到“屠苏之禁”词,脑中lì kè 出现了那间小小的草屋和静坐草屋中的那位头发稀疏的老人。正在他出神的时候,枯荣的声音突然惊醒了他:“这地枢四象阵的阵眼,正是孙施主要换回的量天曲尺。”

    孙慕云下意识地应了声,脸色却突然大变。他转过头去,充满恨意地盯着枯荣道:“老和尚,你欲陷我于不义啊!”

    枯荣满脸委屈道:“孙施主,你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贫僧哪里受得了。我只知你若欲换,我便换与你;你若不愿,那便作罢。”

    “那我不换了,润之掌门泉下有知,也必定不会怪罪于我。”

    “既如此……”枯荣做出送客的手势,“孙施主,请便。”

    “且慢。”孙慕云心下恨极了zhè gè 面黄肌瘦的老和尚,面上仍旧不失恭敬道,“还是让我和枯闲大师见上面吧,我有事相求。”

    枯荣摇摇头道:“不必了,这jiù shì 我们众师xiōng dì 商议的结果。若是孙施主不愿将这大衍翠生珠换与我白马寺,还是请回吧。”

    “大师……”孙慕云还欲再说些什么,但见枯荣满脸不悦之色,便硬生生地把话咽了huí qù 。那种憋屈的感觉,比生吞了只苍蝇还要难受。

    “若我换呢?”孙慕云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怒气,压低声音道。

    枯荣露出副很是受用的表情,回答道:“这样的话,枯闲师兄自当为孙施主指明条道路。”

    “老贼秃,你真要欺人太甚!”孙慕云怒极反笑道,“你道这天下都是靠你们白马寺吃饭的?想必你们还不知我师父jiù shì 那天机老人吧,我若求你们,不若求自家师父,这大衍翠生珠即便对我毫无用处,你们也休想得到!”

    枯荣脸上的老皮颤了下,突然冷哼声,拂袖而去。

    厢房内,枯荣满脸倦意地看着枯闲道:“枯闲师兄,我们这般对他,似乎有些不妥吧?他是为jiù mìng 而来,我们却gù yì 如此刁难他,想必他现在对我已是恨极。”

    枯闲的眉毛轻轻地颤了颤,道:“枯荣师弟,让你去扮演个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丑角,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们这样做,其实是在帮他。你也知道,他即是古神后裔,又是佛子,他对我们佛门的意义远超切。只是他实在太年轻了,没受过什么大的磨难,再加上天机老人又对他爱护有加,所以他贯心高气傲。此次正好借机磨砺磨砺他,消磨下他的锐气,好让他jìn kuài 成长起来。”

    “我们把赌注都压在他身上,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枯荣有些迟疑道。

    “佛门式微,只能依附于仙界而依存,实在是让我们这些佛门弟子无地自容。”枯闲混沌片的双眼中突然现出丝光亮,道,“如今佛子现世,正可借助他振兴我佛。”

    “佛子又如何?”枯荣有些丧气道,“上次佛子现世,我佛门依旧倾颓。如今魔界中人全然不将我佛门弟子放在眼中,连仙界中人也对我们白眼相加。奈何我们仰人鼻息,也就只得忍气吞声。若非如此,我们师xiōng dì 几人又何须躲在此界苟安隅?”

    “佛子自没有什么,得不到别人的承认,最是我佛门位帝释罢了。但他同时还是古神后裔,上古七神的宏大誓愿想必你也听说过吧,若是这小子能够直走下去,最后便是重走生死轮回之路的兽神,因此他算是佛道融于身。因为他名正言顺,不光是仙界,连魔界些有远见的老家伙也必定会承认他,若我们佛门在此之前直鼎力相助,他归来后或会为我们佛门重开界也说不定。”

    “师兄所言甚是。不过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救治赵施主,也好让孙慕云欠我们个人情?”枯荣心下yí huò 道。

    枯闲突然露出淡淡的笑意来,他双手合十道:“寒云寺中藏着的仙人手骨已经可以救治赵施主,法痴还将它送给了孙慕云那小子,难道还能想不到此点吗?他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将孙慕云打发到我白马寺来,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这人不能救。若要让孙慕云欠我们人情,以后会有机会的,不必急在时。”

    枯荣叹息着,心有不忍道:“那赵施主岂不是……”

    枯闲点点头,那目光中有种莫可言说的意味,道:“她——只是振兴我佛门的个牺牲品罢了。莫说是她,即便你我二人,以后也有可能会走到这步。”

    枯荣颔首道:“若为振兴我佛,便也算死得其所了。”

    那厢房内,便陷入了yī zhèn 令人心悸的bsp;mò 中去了。唯有那扇半闭半启的窗户,透进来抹天光,如同稀释的奶水,滴落在枯闲的白须白眉上。而枯荣面黄肌瘦的脸上,那些老皮偶有翕敛,就着那渐潮渐浊的天光,泛起yī zhèn 漠漠的枯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