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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长缨在手(二)

      江山谁主 作者:寂月皎皎

    瓦栊间有碎片滚落,嗒嗒嗒的声音如敲击在谁的心头,然后悄无声息地跌落于地面草丛。

    施铭远盯着屋顶上那个悠然自在的女子,长吸了口气,转头问向宋与泓:“殿下与朝颜郡主同来,不知认为此事如何处置才妥?”

    宋与泓苦笑道:“我好端端睡在府里,却被郡主唤起,也是叫我主持公道……母后再三要我凡事向施相求教,不知施相认为此事如何处置才算妥当?郎”

    踢过去的石头被无声踢了回来,竟是同样的谦逊好学锎。

    施铭远叹道:“殿下,皇后若知此事,只怕又会伤心许久。”

    宋与泓道:“施相雄才大略,必定可以悄悄平息此事,不致令母后伤心!”

    他走到施铭远身畔,无奈般叹息声,低声道:“无论如何,如今还是赶紧把浩初和两位小公子救下要紧。只要施相能平息此事,纵然跑了个把人犯,出了点意外,母后那边我都会设法开解宽慰,想来母亲必不会追究此事。”

    他言语里处处在为施铭远考虑,言外之意,却分明是让他尽快交出路过,放走这干人,将今夜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施铭远明知其意,抬眼看向屋脊上那个清美得近乎妖异的女子,负手道:“如此,便请郡主稍待,下官这便叫人去提路公子。”

    依然派的镇静雍容,不失宰执风范。

    十在上清浅而笑,“给你炷香时间交出路过,不然我会自己去找人。自然,我不会带着施家兄弟找人……也太累赘了,对不对?”

    累赘自然得割了,丢了。

    于她不过是手抖、剑划的小事,那边想把脑袋续回儿子脖子上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当年几番交手,施铭远就深知这女子手段狠烈;隔了两年,彼此仇隙深。稍有不慎,断子绝孙可能就在今日,且连报仇都不容易,——以这位的身手和才智,以及在朝野内外的影响力,便是他布下天罗地网,只怕也不容易追捕到她。

    万没料到她居然有勇气重回京城,且公然与他作对。

    若引回朝颜郡主,抓路过这步棋,走得实在有点烂。

    施铭远皱眉,却再不敢激怒这胆大妄为的女子,转头唤人吩咐几句,果然便见施铭远两名亲信随侍向后面排房屋奔去。

    宋与泓、齐小观等得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路过的确是被囚在小隐园。

    危急之时推出人质相胁,原也不是十独创。若前来救人的只是齐小观和凤卫,必要时推出路过,显然于瓦解凤卫心志大有好处。

    但现在凤卫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个衣袂飘飘坐于屋脊旁若无人品饮美酒的女子。

    她兀自踩着施浩初,像踩着垫脚的石头般愈发闲适安然。施浩初握紧拳头,却再不敢挣扎,动不动地由她踩着,仿佛已与青色的瓦栊融作处。

    韩天遥静默遥望着她,眼底仿佛也浮上了浅淡温柔的月影,刚硬冷峻的轮廓莫名柔和了许。她若不曾来,今日中伏,前路必定艰险难测;她若来了,纵得时无恙,未来也难料吉凶。所幸者,不论吉凶或险阻,她做回了曾经张扬的她,而且她不会孤单。再的困厄,他们会并肩而行。

    默算着前去带出路过可能的时间,韩天遥忽道:“郡主,小心身后。”

    竹楼依山而建,前面临着园子,后面却都是黑鸦鸦山林。施铭远身边不乏高手,不想受挟制,很可能背后下手。

    十听得他话语间关切之意,漫声应了,垂眸向他注目之际,却触到了旁边另双明亮的眼睛。

    关系儿孙性命,施铭远那边的人果然不敢在解药上动手脚,齐小观已然起身来,虽然依然面色不佳,但已无明显中毒的模样。见十望向他,他顿时笑,奔向前迅速拔地跃起,竟也飞上屋脊。

    “师姐!”

    齐小观只唤了声,喉嗓间便已堵住,红了眼圈含笑看她。

    十弯了弯唇角,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

    齐小观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看也不看便仰脖饮了大口,赞道:“好酒!”

    十瞧着他朝气依旧的面庞,轻笑道:“这酒不是师姐酿的,也不是贡酒,其实寻常得很。”

    齐小观微笑,“只要是师姐给的酒,都香醇得很!”

    他这么说着时,却已连忙别过脸去,借着拂拭灰尘,悄悄擦去眼底湿.润,依然满面阳光灿烂,将酒递还给十,然后目光扫向竹楼另面的山林。

    毒伤未愈他便匆匆上去与十会合,显然是因为韩天遥的话,生恐有人背后下手,对师姐不利。

    十指尖挑起柄小小飞刀把玩着,泰然自若地饮酒,笑道:“小观,别担心。这里没人的手有师姐的飞刀快!”

    月光下,她容色绝美,足以颠倒众生;可飞刀锋芒凛若寒霜,隐透的星两星锋芒,冷锐得仿若能直透人心。

    不论朝颜郡主消失久,隐匿久,这刻素衣简饰出现在人们眼前的,绝对还是那个名动天下的三千凤卫之首。

    施铭远盯了她许久,慢慢转过了脸。

    面对这样的女子,凭他怎样老谋深算,也不敢拿儿孙性命作赌注去搏。

    济王宋与泓则始终看向十,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欣赏。

    人人都知道他喜欢朝颜郡主,也唯有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朝颜郡主,他对她的爱慕是如此的光明正大,众所周知……

    韩天遥将手抵住额,无声皱眉。

    他的十,的确太招人。

    却不知从今以后,她会不会依旧只是他的十;又或者,切将天翻地覆,连同他筹划好的未来,都不得不因为今晚而全部推倒。

    从前无声而去的朝颜,以这种方式轰轰烈烈地回来,纵然再次绝尘而去,带给韩天遥、宋与泓、齐小观,以及宫中帝后的影响,都将无从估量。

    ***

    小隐园内外几乎已被凤卫完全控制。除了竹楼内的那处秘道,施铭远的人连只鸟都别想放出去。

    可那处秘道岂是寻常人可以进出的?

    即便安排宫中禁卫通过,也是提前做了种种防备,真正明了进出口具体位置的,只有晋王世子宋昀和楚帝安排给他的两名心腹随侍。

    明知救兵难至,亲人又被挟制,施铭远时无可奈何,那边磨蹭许久,到底将路过带了出来。

    路过发髻有些凌乱,半新不旧的烟黄衣衫颇褶皱,看来并未受刑。但他眉眼疲倦,手足无力,被人半扶半拉地扯了出来。

    齐小观远远瞧见,已唤道:“师兄!”

    人已在凤卫的欢呼喜跃中飞身而下,直奔路过跟前。

    路过神智尚清,低低道:“小观!”

    齐小观忙将他从对方手中扶过,带到自己身畔,急急打量着,问道:“师兄,你怎么样?”

    路过道:“我没事。时不慎,累你们费心了……”

    他抬眼看向竹楼顶部的十,原本黯淡的眸子顿时亮,“郡主她……”

    十扬唇而笑,将酒壶向路过扬了扬。

    然后便忽见她迅速旋过身去,右手宝剑扬起,竹楼上方恍有道银河摇动,星光璀璨间听得连声惨叫,竟是有人从另面跌落下去。

    路过被放出,师兄弟相见,正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可惜这偷袭明显不成功。

    施铭远皱眉道:“郡主,下官已经放了令师兄,可否也请郡主也放了小儿?”

    十持着纯钧剑,看着剑尖血珠滴滴滚落,难得温柔地笑了笑,“俗话说,姜是老的辣!相爷的手段奴家可畏惧得很,自然还要麻烦施家兄弟送程呢!”

    她难得用妾或奴家这类女子谦称,听得韩天遥面皮紧了紧,看向十的目光便有些怪异。

    施铭远是不由地黑了黑脸,才道:“如今郡主想走,只怕谁也拦不住!”

    此处凤卫人数已远超施铭远带来的禁军。何况以朝颜郡主的身份,加上皇子宋与泓在此坐镇,若无帝后旨意,再无人敢轻易与她有所冲突。

    十便道:“哦,施相说得有理。如此看来……这施家兄弟留着的确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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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