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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长缨在手(三)

      江山谁主 作者:寂月皎皎

    她忽冲韩天遥奇异笑了笑,忽将捆缚得紧紧的施浩初拎起,自屋顶掷下。

    众人惊呼声里,韩天遥已跃身而起,恰将十掷下的施浩初接过,然后盯着手中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男子皱眉,再不知十是何意图。

    十也随之翩然而下,走到他们身畔,轻盈笑道:“师兄,师弟,咱们走吧!郎”

    她将壶中最后点美酒饮尽,随手掷了,又向韩天遥道:“韩兄,抓你兄弟迫你相助小观,原是我的不是,如今……便不劳远送了!锎”

    “你……”

    韩天遥蓦地悟过来,却不知该恼她,还是该谢她。

    不论是她,还是路过或齐小观,以及他们统领下的凤卫,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今日之事后,帝后很难再对他们念旧;而他们为自保,从此只能带凤卫远离京师,不再归来。

    凤卫由郦清江手创建,是北方逃难而来的贫家子弟或无家可归的孤儿,且两年前离开杭都,便有些人已经成家,家室也不在京中。

    此事只要不被猜忌为谋逆之类的大罪,说到底只是郡主和施相两派的冲突,若十就此退去,帝后虽会恼怒不满,半也不会拿他们怎样。

    可韩天遥乃名将之后,亲友族人众,且刚刚接受封赏,大仇未报,壮志未展,若也随凤卫离去,且不说前途坎坷灰暗,便是亲友都可能受到牵连。

    而今上宽厚,无人不知,何况对韩则安之死始终有些歉疚,又见韩家初历大难,只要说明是受朝颜郡主胁迫,加上宋与泓从旁求情,必定不会深究。

    如今若由韩天遥当着这许人的面交出施浩初,便是施铭远与韩家仇隙再深,也不得不先领下这个情。

    他到底文官之首,素来行事常以仁义自居,若在此事上落井下石,日后又怎好再说什么以德服人?

    交出施浩初,十便领了齐小观等人向园外撤去。

    韩天遥皱眉,正待随之而退,宋与泓已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斜斜挡住他去路,笑道:“南安侯,咱们先看看浩初怎样吧!至于朝颜郡主么,来日方长!”

    宋与泓是在提醒他,只有朝颜郡主脱身,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再相见。

    何况,她不仅是朝颜郡主,也是十。他不信她真舍得就此去不返。

    纵然能舍下她的狸花猫,也未必舍得下他。

    韩天遥心头微抽,唇角却浅浅勾,“殿下说得极是!”

    他转而向施铭远施了礼,说道:“请施相尽快派人延医救治公子才是!”

    施浩初正被韩天遥两个部下紧紧抓着,此时部下听到韩天遥的话,这才解开缚住施浩初的绳索,恭恭敬敬送到施铭远身畔。

    施铭远眼见十引领凤卫众人等离去,倒也眉目沉凝,并未流露丝不悦。

    施浩初这才惊魂初定,却失声叫道:“阿岚……阿岚他们还在她手上!”

    施铭远瞥了眼韩天遥,冷淡道:“她……未必有事!他们为何没在府中?”

    聂听岚与韩天遥原先的关系,他自然早已知晓。施家位高权重,施府深宅大院,防卫森严;近来因韩家与凤卫之事,添了少人手。纵然朝颜三头六臂,想入施府抓人也不容易。

    施浩初接过从人递来的手巾,掩着头上创口,叫道:“都怪采珊那贱.人!好端端的忽然跟中邪似的,偏说屋里有鬼,大呼小叫,瑜儿不知听谁说了,跑去逼着阿岚送他娘到庙里去找师太禳祷。阿岚没办法,这才带了瑜儿、璜儿去慈恩庙。等我闻声赶过去时,只剩了采珊在那里哭嚎,哪有半分中邪的样子!”

    施瑜、施璜是他成亲前与采珊等侍妾所生庶子。

    聂听岚身为嫡妻却无所出,若是施瑜坚决要求她救生母,聂听岚自然无法不从。施浩初赶到时已经晚了,且没料到劫人的竟是朝颜郡主亲领的凤卫,遂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此时真相未明,即便施铭远有所疑心,见儿子满头鲜血焦虑惊恐的模样,时也不好责怪追究,只若有所思地又看向韩天遥。

    韩天遥这回有些无辜。

    但所谓夫妻体,他不介意把十的烂帐算到他头上。先前十便已说过,她与聂听岚早有交往。若十预料到他这边有危险,让聂听岚帮忙,聂听岚应该不会拒绝。

    但愿她们行动利落,别落下把柄给人抓到……

    宋与泓见凤卫已尽数撤出小隐园,已无声地吐了口气。

    这样的是非之地,她离得越远,就越安全。其他的事,就留给他吧!

    正各有所思时,小隐园外忽然又是片喧哗,隐隐闻得惊斥怒喝以及兵器出鞘之声。

    施浩初正敷着药,闻声却是惊怒,“是谁在拦他们?阿岚……”

    居然心心念念还记挂着阻拦凤卫可能会让聂听岚危险。

    但韩天遥、宋与泓等都已顾不得去细想施浩初那份痴心,不约而同疾步奔向小隐园外。

    施铭远亦是皱眉,紧随着出园之际,却抬头,向竹楼凝神看了眼。

    自从朝颜郡主出现,人人都注目于竹楼屋顶,谁都没注意到那竹楼里的人。

    也许,竹楼里早就没人了。

    快要行到园门之后时,他们正听到外面有人尖着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旨,传济王殿下、朝颜郡主、施相和南安候入宫见驾!”

    ***

    离开的凤卫连同十、路过、齐小观等人都已被队禁卫军拦住。

    人不,行才三四十人,身手也未必比先前调来的禁卫军强少。但就是这么小队人马,生生地拦住了凤卫千余人马。

    传旨之人是楚帝的心腹太监郭原,身后紧随的两名武者亦是楚帝最信用的高手。

    而领头之人,却是个年未弱冠的秀逸少年,浅黄的宫灯映照下,他眉目温润,举止清雅,连湖青色的长袍随风飘动时都似格外的柔和。

    他跃下马来,向十行礼,浅笑道:“郡主,皇上令我伴郡主入宫!”

    “宋……宋昀?”

    十盯着他,有瞬间的失神。

    差点,就差点点,她已和他携手而去,隐居山林。

    远离权势富贵,也远离了眼下这些争斗。

    但她到底决定放手,放开他去完成母亲的期盼,先生的心愿,以及他自己的梦想。

    她早就料到,只要楚帝和云皇后见到他,他必定能从候选五人脱颖而出。那样的气韵容貌,可以令她迷惑迷乱,自然也能让失去爱子的帝后动情。

    可算来两人分开还没到个月,他竟已出现在楚帝身侧,且看起来颇受帝后看重?

    那边大太监离郭原见状,忙道:“郡主,这位是晋王世子!”

    十笑了笑,“嗯,这个世子……很好!”

    帝后都已渐入暮年,济王宋与泓虽倜傥贵气,英姿勃勃,却替代不了宁献太子宋与询的温文秀雅,善解人意。宋昀性情才识俱是上上之选,正可稍慰帝后之心。

    宋昀当日救起她时,便曾见过她容貌,显然也是认得出她的,此时双黑眸亮若明珠,明若春晖,正含笑向她凝望。

    他道:“郡主,皇上、皇后都很思念郡主。前儿御厨做西湖虾炙,皇上忽说,这个菜颜儿最爱吃,由着性子顿能吃大盘。皇后当即接口说,那叫人送份去琼华园吧!随后两人都没有再下箸。听郭公公说,那晚皇上咳了.夜,似乎整夜都不曾睡着。”

    郭原在旁听了,忙道:“可不是么!皇上嘴里不说,心里比谁都疼郡主。那晚还和老奴说,若宁献太子在世,见到什么郡主爱吃的,必定第个送往琼华园。第二日头疼,召太医时还吩咐老奴,别忘了照旧打扫琼华园。说郡主就是再狠心,到底也是他们养大的,早晚都会回来看眼。”

    十眼圈蓦地通红,却喑哑地笑出声来,“我……我狠心?”

    宋昀眸光澄明,叹道:“郡主,我不知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郡主怎会和皇上、皇后走到如此尴尬的境地,但从我这些日子所闻所见,郡主的确……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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