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欢,夜雨无寐(四)
江山谁主 作者:寂月皎皎
十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在睡梦中被人惊起、仓皇出逃的情形,也顾不得答他的话,急问道:“你呢?刚住在驿馆里?出了什么事?”
宋昀摇头道:“不知道。我才睡下打了个盹,便被陈旷从榻上拖起来,出门便见侍卫正和群人砍杀。亏得陈旷带我跑得快,总算逃了出来。”
他向火光冲天的驿馆方向看了眼,这才打了个寒噤,被雨水冲刷得苍白的面庞闪过后怕牙。
十问向陈旷:“可看得出是什么人动手?酢”
陈旷道:“都是黑衣蒙面,忽然从驿馆外冲入,亏得我们这边值守的人发现得早,不然仓促间只怕很难脱身。不过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得好,杀手没得手,恐怕不肯就此罢休。”
十虚乏之极,也不敢耽搁,拨转马头返身行着,问道:“这会儿,你们准备避往哪里?”
陈旷道:“皇上过来本就是为找寻郡主。我听闻郡主似乎去了忠勇军驻地,方才便想着护送皇上去军营会合郡主。”
此处距离韩天遥的军营并不太远,且再厉害的杀手也不敢冲入军营伤人。何况军营里有十在,便等于让陈旷等人有了主心骨。
十竟也有些后怕。
她根本想不出宋昀旦孤身进了韩天遥的军营,到底会遭遇救星还是灾星。
心头钝痛到麻木之际,她策马拐向了旁边处小道,“先不用去了,且找地方避雨吧!”
------------------------
刻钟后,行人已避入处废弃的小砖窑内。
十等人的行囊用油布裹得结实,并未淋湿,很快便寻出火折子,先点起两支小小的蜡烛照明。
十虽不适,却记挂着宋昀体弱,经不起身冷湿衣裳捂着,忙乱逃出时又未携带换衣衫,也顾不得自己换衣,唤身边个身量差不的凤卫打开包袱,将他的干净衣物寻出先给宋昀替换。
宋昀丢开侍从为自己披的毯子,伸手去接衣裳时,那凤卫忽失声道:“皇上,你受伤了?”
宋昀怔了怔,看向自己臂膀,然后笑了起来,“应该是路溅上的旁人的血。”
十已眼瞥见他衣衫上半边淡红,见他抬手欲挡,忙牵住他衣襟细瞧时,却见他左肩衣衫割裂,露出处刀伤,兀自在流着血。
宋昀见她发现,才笑了笑,柔声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蹭伤的,并不疼。若不是你们提起,我都没发现,不用大惊小怪。”
十道:“嗯,皮外伤。”
却立在旁,看他解了上衣,上前替他敷了药,才携了自己的衣衫到暗处换了。
--------------------------
雁山见十精神不济,已和陈旷商议着安排人在附近警戒,又在地上铺了两条毯子,寻来干柴燃起火堆,让宋昀、十休息。
宋昀抱着肩冻得嘴唇发白,此时烤着火,才渐渐缓过来。
十有些吃力地走近,默默坐到火堆边,盯着那跳跃的火堆出神,竟也有好会儿没有说话。
宋昀凝视她泛着灰白的面庞,忽笑道:“我原以为你会追过去把那些想行刺我的人杀个落花流水。”
十这才侧过脸来,勉强将唇角弯了弯,“我到底身子不便,对方情况不明,先保得你安然无恙即可。不过外面不抵宫里,湖州是凶险莫测,皇上万金之躯,不该冒失前来。”
宋昀便有愠色,“嗯,你来得,我便来不得?我还没问你的罪呢,你却先责怪我了?”
十明知他必是因放不下自己才匆匆赶来,垂头半晌,才道:“是,臣妾有罪。待回宫后,听凭皇上发落吧!”
宋昀瞅她,“拖着那么大的肚子,打不得骂不得,你倒是告诉我,该如何发落!”
十低下眼帘,眼底恍惚片刻,才道:“对不起。可我无法坐视济王受人算计摆布,枉送性命。”
宋昀怔了怔,“你确定,他并未谋反?”
十道:“确定。有人趁他喝酒,借他名义攻州占府,意欲举事。他醒来后察觉不对,已跟我说了,会处置那些人,向皇上请罪。”
lt;她向外面看了眼,“他身边的府兵是我当年帮助着训练的,还算有几分能耐,此时应该处置完毕,预备上书请罪了吧?只是我怕他行文不慎,再落下话柄,曾让他上书前先拿份给我瞧。如今我困在这里,只怕他的奏表会耽误,何况你又不在京中,不知会不会另生枝节。”
宋昀沉吟道:“济王谋反之事,已引得朝堂众说纷纭。且让他把奏表送到京中,同时抄送份给母后,先让朝中大臣周知他并无反意,以免流言越传越,对他不利。”
十道:“也好。我这便让人去湖州,让他也给份我,正好直接给皇上过目。何况皇上也到了湖州,他究竟反没反,皇上可以亲自验看。”
宋昀轻笑,“你既说他没反,他必定没反。嗯,如此我也放心了。若他真的反了,我认真处置他,只怕母后和你都得伤心为难。便是我,同室操戈,也难免被人非议。只是你可曾细问,到底是什么人借他名义谋反?明知湖州附近有大批精兵在,怎会做此飞蛾扑火之事?还有,若济王没有谋逆之心,今晚行刺我的人又是谁?”
十才知宋昀猜疑是济王谋害他,顿时心头凛,脱口道:“不会是济王!”
可如果宋昀遇害,最大的受益者绝对是宋与泓。
即便如今宋与泓有谋反嫌疑,都改变不了他是先皇嗣子、且是宋昀唯皇兄的事实。
谋反不成,釜底抽薪行刺送上门来的宋昀,无疑是着高招。
而十刚刚过来时,宋昀所说的第句话,也便意味深长。
——十反常态带他躲避,而不去追查刺客消息,他应该在疑心十是不是有意维护宋与泓。
难为他在这种猜疑中,依然有那么句,“你既说他没反,他必定没反”。
十勉强振足精神,说道:“济王急于洗清罪名,湖州城内必有激战。他所能调派的人手有限,怎么可能腾出手来行刺皇上?何况他的府兵是我当年帮着训练的,大和陈旷、墨歌这些凤卫都认识,很容易被识穿。”
窑洞不大,此时见他们谈论正事,凤卫大半离开窑洞,到外面的帐篷里避雨,陈旷、雁山等亲信却在他们旁边护卫。听得提起,陈旷忙道:“回皇上,看那些人出招风格和行.事特点,的确不似济王府的府兵。”
宋昀皱眉,“嗯,想取我性命的人,原也不少……”
十便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济王之乱其实是韩天遥的刻意设计;而偏偏那么巧,韩天遥还知道宋昀离京的消息……
即便今日所见的韩天遥已如此陌生可怕,下意识里,她依然不敢相信他竟能如此狠毒。
正默然沉吟之际,宋昀忽唤道:“柳儿。”
十抬头,正见宋昀清亮的黑眸盯着他,忙定了定神,应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两三日没见,你似乎跟我生分了。”
“生分?”
“你到现在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十呆了呆,却也晓得自己的魂不守舍,只得道:“嗯,这几日诸变故,头疼得很。”
宋昀揉了揉自己散乱的发,话语里居然带了几分孩子般的委屈,“我知你心里不自在。不过你瞧我这头发……”
他素来爱洁,这回从热被窝里被拉出来逃生,路狼狈,此时好容易换了身干爽衣衫,头发也渐渐干了,便受不住自己蓬头散发的模样。
十见状,便找出梳子,跪坐到他身后,替他将黑发细细梳顺,端端正正梳了个髻,用根素银簪子绾紧。
宋昀扶了扶髻,眉眼已舒展开来,“柳儿,你还从未给我绾过发呢!”
十道:“哦,我懒,从不给人绾发。”
宋昀便看向她手中的梳子,面上已浮过笑意,“听得我好生荣幸。”
十却觉小腹阵阵坠疼,眼前阵阵地发黑,明知自己体虚力乏,再难支持,微阖了眼说道:“皇上若喜欢,我以后常为皇上绾发便是。只是眼下却困了……”
=======================
上章出现了个名字叫墨歌,原因是我正想名字时墨舞碧歌跳出来喊拼字,就把她名字顺手牵羊了。嗯,挺合适。阅读愉快!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