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二 作者:狼相如

    曲安镇旁的小湖里，有很结构简单的小船，船首都坐着名年轻女子，船尾则有丫鬟掌橹。

    湖心处也有些小船随意的飘在水面上，丫鬟仍在船尾，但船首的女子已经进了窄舱，舱内有张凉席，席上有张小几，几上摆着冷盘，仅能下酒，无法充饥。

    苏牧在岸边看了会，见不时会有男的来到岸边，寻找熟识或相中的女子，招手，船就会行到岸边，等男子登船之后，小船就会驶进湖心。

    “要么这是个很有创意的相亲节目，要么这jiù shì 传说中的花船了。”苏牧笑着说道。

    小黑有些jī dòng ，但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乱动，既可以坐船，又能见识到风尘女子，今天真是撞大运了。

    既然来了，自然要上船去坐坐的，苏牧觉得既然要上船喝酒，总得找个漂亮的姑娘陪着，反正也不急着去哪，就慢慢寻找。

    可惜绕了小半圈，始终没能找到个看中的姑娘，反而把眼看花了，正想随便找艘船在湖里绕几圈应付下小黑，忽然发现有艘船隐在间房子后面，整艘船都被阴影覆盖，船头似乎是坐着个女的，船尾好像也着个丫鬟，却看不清面貌，大晚上的能把人吓跳。

    苏牧好奇啊，对那艘船招了招手，坐在船首的女子身体微微晃了晃，丫鬟却没把船摇过来。

    “喂，船家，怎么做生意的，我要渡河。”他朝那艘船喊了声。

    船头的女子抬手掩了掩嘴，说道：“这里没河，我们也不是船家，要到对岸走路还快些，坐船反而慢了。”

    她的声音轻脆，口齿清晰，听着很舒服。

    苏牧笑道：“不是船家干嘛坐在船上？莫非是幽灵……莫非是鬼船不成？”

    那女子微微点头：“jiù shì 鬼船，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沾染了晦气。”

    “晦就晦吧，正好我也带着只鬼，咱们鬼气相投，快点快点，你再不过来我就跳过来了。”苏牧说着作势卷起袖子。

    船头女子还没说话，船尾的丫鬟不乐意了：“你这书生好不识趣，哪有硬要上别人船的。”

    苏牧又重新换上了书生装，原因无它，是因为穿习惯了，二是因为书篓用来装刀很方便，而不穿书生装的话背个书篓显得怪异。

    他还没说话，船首女子轻斥道：“坠儿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随便上……上别人的……”

    苏牧嘿嘿笑：“让你嘴，说错话了不是？还不快把船摇过来，放心好了，我只喝酒坐船，不上船。”

    船首女子bsp;mò 了会，起身微微福：“小女子自幼双目失明，相貌丑陋，却是丑人作怪，只卖艺不卖－身，公子若真只是来坐船的，便自己跳过来吧。”

    说罢，她起身走进了船舱里。

    船在墙后，若正面对船，距离会比较远，离船近的地方又被墙角挡着，普通人想跳上去可不容易，但对于苏牧来说却不是问题，他应了声，跳起来伸手钩屋檐，轻轻巧巧落在了船头。

    看到苏牧的身手，丫鬟坠儿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太过惊讶，离得近了，苏牧也看清了她的样子，只有十四五岁年纪，长得十分漂亮，若再长几岁，怕是会被读书人评为“祸水”的。

    不过坠儿脾气似乎不太好，见苏牧呆呆看着她，嘟着嘴说道：“看什么看？”

    丫鬟都长成这样，小姐又会是什么mó yàng ？苏牧很好奇，却没有急着进船舱，而是走到船尾，向坠儿问道：“请问能不能绕着湖走几圈？我给银子。”

    坠儿楞，好奇的问道：“你……你真是来坐船的？”

    “是啊，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始终摇吧，快点慢点都行。”苏牧说着摸出锭银子，递给坠儿。

    银子二两有余，若只是坐船喝酒的话就太了，不料坠儿接过去后却是很不屑的哼了声，说道：“才二两，就要我费那么大力，当初……”

    “坠儿，不得无礼，还不快谢谢公子。”船舱里响起的声音dǎ duàn 了坠儿的话。

    坠儿低着头，嘟着嘴，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声“谢公子”，也不再说话，摇起橹来。

    苏牧原本觉得花二两银子已经很阔绰了，没料到坠儿居然没不看在眼里，顿时觉得有些窘迫，丫鬟眼界这么高，小姐岂不是要收金子？

    “公子请进来吧。”船舱里亮起了烛光。

    苏牧撩起布帘，弯腰进了船舱，受坠儿的影响，第眼就往那女子脸上看去。

    她相貌平平，虽说不上丑陋，却点也不出众，没有抹脂粉，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双眼的眼瞳是灰白色的，乍看有些吓人，但看习惯后就会发现这双眼睛很漂亮，漂亮得很别致。

    像是猜到了苏牧的想法，她微微笑，嘴角两侧现出了两个很小的酒窝，说道：“丫鬟生得跟天仙样，小姐却是个丑八怪，公子失望了吧？”

    “谈不上失望，你笑起来很好看。”苏牧走到她对面盘膝坐下，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又给她倒了杯。

    “谢公子。”她微笑着端起酒杯，饮而尽。

    苏牧也将杯子里的酒喝光，说道：“客气啥？就倒杯酒而已。”

    她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说道：“不是因为倒酒，而是因为公子摆放酒壶的wèi zhì ，倒完酒后不仅摆回了原位，还转了下壶把的wèi zhì ，与先前模样，能如此照顾个盲人，公子有心了，其实你放在哪里都可以的，我听到，便记得了。”

    苏牧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

    她笑了笑，又道：“小女子姓陆名琪，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六七？好名字，要是六九就有意思了，我姓苏，叫苏牧，呃……”苏牧猛然想起自己是应该用假名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六九为什么会有意思？要是公子喜欢，叫我六九也没guān xì 的，苏牧这名字有点耳熟。”陆琪侧头想了想，笑道：“对了，半年前有个叫苏牧的背诗人，背了三首极好的诗，不会jiù shì 公子你吧？”

    苏牧愕然：“是……是谁取的‘背诗人’zhè gè 称呼？背时不jiù shì 倒霉的意思么？也太不吉利了，顺便说句，我已经改名了，以后在别人面前请叫我苏丰年。”

    陆琪身子震，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你真是那个背诗人？”

    苏牧耸了耸肩：“背诗有什么了不起的？诗好才是正事，和背诗的人半毛钱guān xì 都没有。”

    陆琪过了会才缓过劲来，huī fù 了平静，笑道：“都说那三首诗找不到出处，是背诗人自己作的，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太高调，才假借了背诗的名头。”

    苏牧哈的笑了起来：“我有那水平就好了，生平只会背诗，不会作诗。”

    “那这些诗，是谁作的？”陆琪身子微微前倾，十分专注。

    苏牧知道自己不得不编故事了，抓起块冷牛肉塞进嘴里，想了会说道：“我曾经不小心跌进个地洞里，来到了个墓穴，见墓穴的墙壁上写着诗，就背了几首，后来遇到地龙翻身，墓穴彻底漏了，那些诗也毁了，只有我个人知道，所以才找不到出处。”

    “原来如此。”陆琪惋惜的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

    “能不能再背首是吧？简单啊！反正又不是我写的。”苏牧dǎ duàn 了她的话，想了想，又背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陆琪屏息听完，沉静了很久，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独钓寒江雪……好首凄凉、孤寂的诗。”

    “是啊，这诗名叫《江雪》，有个舟字，正好坐船才想起来的。”苏牧又替二人倒酒，仍把酒壶放回了原处。

    陆琪笑道：“见景才能忆诗，那以后想听新诗，岂不是要随时跟着公子？”

    苏牧挠了挠头：“你不会也有赎身问题吧？我现在倒是有点钱了，不过你身价应该很高，我怕钱不够。”

    陆琪掩嘴轻笑，摇头道：“谢公子好意，我已经赎了身，听了你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才想回故乡看看。”

    “懂了。”苏牧点点头，忽然楞，问道：“你都赎了身，干嘛还在这里……躲着？”

    陆琪神色黯淡，摇头道：“说这些事情扫了公子的兴，坠儿怕是也累了，让她歇歇吧？”

    “就这样吧，船我也坐够了，该回家休息了。”苏牧看了眼小黑，小黑比了个ok的手势，坐船也就这么回事，体验过就行了，它已经满足。

    大概是被苏牧问起了不开心的事，陆琪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吩咐坠儿将小船靠岸。

    坠儿摇得慢，还不累，但能解脱终究还是很gāo xìng的，连忙把小船摇到岸边，然而在看到在岸边的那伙人后，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