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妄 作者:捂脸大笑

    已经停在了岸边，船上无锚，若不停靠岸边，只有随波逐流。然而此时正是运功的关键，又怎能让靠岸的颠簸影响半分。因此严漠用那柄长长竹竿钉住了船身，阵微不可查的摇晃后，船身打横，停在了离河岸只有步之遥的地方。

    分明抬脚就能跨上河岸，可是严漠的身形未动，只是如同尊石像，手握竹篙，矗立在船头。明月如镜，波澜似海，水雾已经尽数褪去，徐徐清风拂过面颊，伴随着力竭的长笑，伴随着不动的身影，夜色愈发浓重。

    整整个时辰，沈雁的长笑终于低了下去，那点红痕重新回到了眼眶下，不甘的跃动两下，隐没不见。他的身形晃，栽倒在了船舱中。

    严漠放开了手中已被捏碎的竹篙，弯身撕下块衣摆，沾了河水，拭去沈雁脸上的血泪污痕。没了蛊毒折磨，浪子的面容又恢复了往日平静，不像受伤中毒，反而像陷入了沉睡。伸手探了探对方鼻息和脉搏，确认无碍后，严漠躬身，打横抱起还在梦中的浪子，足尖轻点船舷，飞上了岸去。

    天光尚且混沌，距黎明还有些时候。

    “被那两个贼子骗了！”

    还是那片树林，也还是那位老妪。去而复返的蚺婆盯着地上没了声息的虬褫，恨得双目都快喷出了火来。那可是虬褫啊！如若养成，定能化作无人能敌的蛊王，别说统御苗疆，就是贯通阴阳又有何不可？有褫蛊在手，谁还敢轻视她蚺婆半分！

    然而现在，这切都化作了泡影，地上只有条没了性命的死蛇。她居然被那两个毛头小子吓退了，放着唾手可得的猎物不杀，反而折了件宝贝。如此丢尽脸面的事情，蚺婆怎能不恨之入骨！

    “哈哈哈，没想到老太婆你也有载跟头的天……”

    身旁，阵桀桀阴笑传了过来，位瘦若枯骨，白发垂肩的老者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地上蛇尸，口气中净是嘲讽。

    蚺婆怒从心起，杖挥了过去：“鹤老鬼，你给我闭嘴！”

    蚺婆杖上带毒，没人敢轻易硬扛，那枯瘦老者却浑不在意，指尖弹，白森森的骨粒就脱手而出，撞在杖上。杖头歪，从他身侧落下。阵悉索轻响从老者腕上传来，只见串长长的骨链绕在他与枯骨无异的手臂之上，上面每颗串珠都是天灵盖上的顶骨所制，透着股阴森寒意，也不知这串骨链下凝聚了少亡魂。

    如若有江湖人在场，定会诧异的叫出声来，这面貌狰狞的枯骨老儿，不正是被凌云公子斩杀的邪骨鹤翁吗。怎么不在阎王殿内，反而还遗祸人间？

    蚺婆却对这人熟悉的很，知道自己伤得着实不轻，又没十足把握打得过鹤翁，只得啐了口唾沫，恨恨的倒转木杖，用杖尖砸了砸地上虚软的泥土。

    “沈雁那小子中了我的子母蛊，夜间肯定是走不了远的，咱们马上跟过去，说不定还能拦个正着……”

    听老太婆的嘟囔，鹤翁不屑的哼了声：“河上不还有水鬼吗？说不好两人已经命丧黄河了，咱们还急个什么。”

    “就凭那群三脚猫的河鬼？哼，不是老身小瞧他们，就算沈雁快要被毒死了，怕也不会着了他们的道，别说还有那个姚浪……”

    像是想起了黑衣杀神身上的戾气，蚺婆轻轻打了个哆嗦，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宁愿离那人远些才好。

    “他可不是姚浪。”鹤翁嘿嘿笑，“这次楼主就是命咱们去抓他呢，是笔天大的买卖。没想到居然跟你的猎物混在了处，便宜你了！这样，我们帮你杀了沈雁，你回头把他交给我，让我做串毒骨如何？”

    “串？就算全部磨碎了给你也不算什么，只是他那身上好的毒肉要分给我，让我养养蛊儿。”蚺婆阴森笑，大大方方分配起来，像是浪子现在已经成了具尸首。

    “你们的臭骨臭肉还有没有完。”旁边传来声粗鲁的喝骂，眼若铜环的汉子挥了挥手中三棱钢叉，发出瘆人声响，“臭狗，你到底找到方向了吗？！”

    “急什么急。”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身着袭蓝色长衫的男人走了回来。听他的声音像是温文尔雅的书生，看他的打扮如同最为体面的仕绅，然而那男人的脸却像投错了胎，鼻尖嘴阔，如同某种异变成精的妖物。

    书生嘿嘿笑：“都怪蚺婆那蛊儿捣乱，不过猎物的确是跟沈雁起走的，现下还未分开。”

    “要得！”莽汉顿时大喜，“快走快走，等渡了河就能抓到猎物啦，还能回家吃个婆娘。”

    “你这腌臜东西。”这次就连蚺婆都冷哼了声，“小心手脚不干净，被楼主直接除了了事！我看那群黄河鬼今夜是不成了，要渡河，至少也要等到明日。”

    “那还不如先睡上觉。”鹤翁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其他人的安排，径自走到了树下，往地上躺，“明日启程再唤我起来。”

    “你这……”莽汉正待怒骂，谁知蚺婆、书生也都各自盘膝坐下，不再理他。憋了半天怒火无从发泄，他猛力踹身边的大树，只听轰隆声巨响，树干应声而到，阵灰土铺天盖地卷来，反而呛得他大咳几声。

    “臭人！臭狗！臭婆娘！”恨恨骂着，莽汉把手里的钢叉转，朝林中走去。吃不上女人，总要吃点别的压饥才是。

    圆月还遥遥挂在天际，明亮如镜，却依旧洗不脱林中的阴冷鬼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分之粗长吧！！！

    感谢黑吉同学的地雷和肉包子啊啃口同学滴手榴弹，还有兕兕灌溉滴营养液，谢谢大家滴投喂gt;3lt;

    ☆、第十七章

    沈雁睁开双眼，疼痛便如跗骨之蛆，劈头盖脸倒卷而来，浑身筋脉血肉没有处不痛入骨髓，然而他唇角依旧露出了惬意笑容。又撑过了夜，虽然疼痛不堪、受尽折磨，但是他仍未被蛊毒降服，又为自己赢得了日光阴。只是不晓得这次又让蚺婆追上了少路程……

    视力尚未全数复苏，鼻端就先嗅到了阵香气，那是菌子混合肉食的浓稠味道，两天未曾好好进食，只是闻闻这滋味就引得腹中轰鸣。然后是草木的清香，野花的芬芳，火堆发出的噼啪，还有马儿喷气踏蹄的声响。沈雁眨了眨眼睛，扭头向身边看去。

    “你醒了。”

    晨光之中，个俊美的年轻人正坐在火堆旁，火焰赤橙，天光明亮，映得他那身黑衣都柔和了几分，如同白玉般的手指正持着个木柄长勺，轻轻翻搅着挂在架上的锅子，肉汤的香味从中飘来。在那男人身旁的树上，还拴着匹驽马，点也看不出神骏，反而像匹大号的骡子。

    人他是认识的，然而场景如何都对不上号。那黄河浊浪呢？那叶孤舟呢？他怎么就到了这片林中……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