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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道不销魂 作者:李陶风
弟弟是真动了气,严天佑也不再继续说话激怒他,狠狠推了把,整理衣服躲开了。
小淞吓得够呛,他还从没见过好脾气的二哥发这么大火,还是冲大哥。
半晌,严天佐放下拳头,低头上了楼。那封电报不知道章晋平收到了没有,他什么时候能给恩凡看眼。严天佐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盯着房顶,似乎要把房顶看出个窟窿。
电报其实第二天就到了,再送到章晋平家的胡同儿也不过就是第三天。只不过章晋平并不住在自己家,而是在曹恩凡的院子里,起扫房子发面,准备过年呢。
☆、看明月照着我孤形单影
曹恩凡家院子小,又有章晋平跟着帮忙,不过天就扫完了。转天又去了康爷爷家,跟童飞起把过年需要的东西置办齐全。康爷爷说过年定上家来,家里里外都没什么人了,统共就爷仨儿,别再分开过了。曹恩凡点头答应了,回家又跟章晋平商量。章晋平自然不会说什么,又嘱咐他别挂念他们母子俩,如果不是曹恩凡留下他们,这年本就是他们自己过的。曹恩凡只好答应着,说在康爷爷家吃完子夜的饺子就回来。因为不在起过,怕怠慢了章晋平母子,他又备上吃的喝的,这才放心。
南北相隔甚远,过年风俗也有别,可热闹劲儿谁也不输谁。新年,严天佐要跟着哥哥走朋访友,拜访生意场上的伙伴、帮内长辈和混得好的同门同山,把年前该结算的款项人情送到。看似与往年样,可是身后却了几双眼睛,时时刻刻不离开严天佐。这是要把他盯得死死的了。
虽说被这么看着,行事有不便,可严天佑却觉得利大于弊。有八爷盯着,等于自己也了几双眼睛,他知道弟弟现在心飘在北平,看不住难免惹祸,这么来,反而省得为他提心吊胆。
年前戏班子封箱,严天佐本来是毫无心气儿,谁知八爷似乎对他这爱好出奇地放在心上,接连几天被押着去戏院看戏。封箱戏热闹,严天佐看在眼里却是冷冷清清,旁人的笑闹全都与他无关。他现在等于是半被软禁,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他有点恨不得这世道陡生变故,青帮被当局铲除,大小码头油栈被炸,或者日本人打进来……总之有点什么大事儿,让人忘了他严天佐。他不过个无所事事,百无用的小人物,他只想见见喜欢的人。
怎么这么难?
戏台下面片漆黑,台上的光离他那么远,远到他看不清台上人的动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望着舞台,觉得那就是他对曹恩凡的感情,几乎等同于妄想,虚幻如场戏梦。而真实是,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谁也见不着谁。
散戏了,严天佐跟囚犯样又被人押进了车子,回家路过邮局,他在黑暗中瞥了眼,不知那封电报到没到曹恩凡的手里,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心,他会不会等自己……
年三十,曹恩凡给父母灵位上香供奉,帮着章晋平弄好了年饭,被童飞接出来去了康爷爷家。路上童飞过问了章母的病情。曹恩凡摇头,说是天不如天好,经常整宿咳嗽,刻都歇不下来。
童飞说:“我说,就赶紧送医院。虽说他儿子照顾了那么久没被传染,可是说不准是什么恶疾。在你家拖着,也不是事儿。”
曹恩凡点点头:“我再去劝劝他们娘儿俩吧。只怕是没钱,又不肯让我帮。”
“倒是有几分穷志气。”童飞笑笑,没有讥讽,倒有些无奈。
“集宝斋最近生意怎么样?”
“盛世古董乱世金,能怎么样。最近正跟掌柜的盘算着怎么把货盘出去呢。”
正说着,遇到街边几个巡警,看到童飞老远迎了过来,口里喊着“童队”。童飞摆摆手,说:“你们队长现在姓黄,我是老百姓。”
几个下属倒还没有变了嘴脸,仍然对童飞十分客气,点头哈腰,跟他当队长时没什么分别。童飞问了问最近街面上的情况,巡警说小偷小摸不断,尤其年根儿这几天,可是不轻松。说完,那几人又想抱怨些巡警队里的事情,被童飞拦下了,只说不当警察了,队里局里的事情都不想知道。
个巡警垂头丧气地说:“童队,您是甩了个干净,没见那姓黄的,耀武扬威的,不把我们巡逻的当回事儿,什么好处没有,街面上出个事儿就拿我们开刀。”
“行了,闭嘴吧。我回家过年了,你们交了班也快回家,别让家里惦记。”童飞回手拍拍曹恩凡肩膀,越过几个巡警走了。
曹恩凡在旁看着童飞跟手下闲谈,童飞举手投足有江湖气却又有威严,这样人,不做警察可惜了。难怪他向来和严天佐不和。那人身上有痞气,吊儿郎当,张嘴闭嘴没几句实话,真是没样拿得出手的,可也怪了,自己就是喜欢他。
“恩凡,走了!”童飞回头叫他,他才发现自己出神儿,愣在当地,当即回过神儿来,跟着童飞走了。
康爷爷换上身新做的棉衣,扎绒对襟,拄着他那根拐棍儿等在门口儿,老远就望见他那长得高头大马的外孙带着曹恩凡走了过来,扯着嗓子喊:“恩凡呐!快来快来!”
曹恩凡看康爷爷挥着拐棍儿翘着脚,生怕他个不稳跌了,急慌慌跑了两步上前去扶他,倒是童飞在后头不紧不慢,笑着看他姥爷跟个小孩儿似的样子。
“康爷爷,您怎么还迎出来了?”
“盼着你快点来啊!”
童飞跟了过来,俩人扶着康爷爷要往院里走,康爷爷却停住,让他俩看:“看看我这对联儿,吊钱儿!还有这俩门神!精神,喜庆!”
曹恩凡点头说是,童飞不耐烦道:“精神精神,喜庆喜庆,您赶紧进去吧。”这才半挟持着把康爷爷搬进院子里。
康爷爷又举着拐棍儿让曹恩凡看:“来,恩凡看看,窗花儿,吊钱儿,大福字儿。”
“好看!”曹恩凡搀着康爷爷围着院廊转,挨个儿看。
童飞在院里说:“姥爷,您这都快八十了,我八岁的时候过个年也没您这么能闹腾。您就顾着好看,没看我贴的时候蹿上蹿下的。”康爷爷瞥了他眼,没理他。童飞又闲话道:“昨天让我买了二十挂鞭炮,哪儿放的完,恩凡,你带十挂回去,在门口放。”
曹恩凡说:“这我还真没准备。”
年夜饭虽不丰盛,也是这年月能弄来的最好的了,鱼肉都有,下酒小菜也有三五样,对于这爷仨儿来说足够了。
康爷爷喝了三五钱酒,口舌就已经不利索了,说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不知道这安生日子还有几天,自己老了没什么盼头,只想你们小辈儿的都好好的。亲孙子都跑了,倒是这镶黄旗的外孙子没忘了自己,比那几个亲孙子还亲。
老头儿絮絮叨叨念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