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 作者:李陶风

    的上海。杜先生提前得知了些消息，早早安排了回程，准备重整他的河山，恢复抗战之前的威望。跟杜先生在香港的几年，使严天佐和曹恩凡自然而然成了杜先生的亲信，回了上海杜先生待他们自是与旁人不同。

    听到日本人无条件投降的广播的时候，严天佐和曹恩凡已经回到了上海，回到了昆山路的小洋楼。可是，严天佑和小淞却已经不在上海了。

    叶培峰还在上海，他第时间将杜先生接回杜公馆。严天佐和曹恩凡直跟在旁边，杜先生重新坐在杜公馆正厅的主位上，叶培峰带着直留在上海的徒子徒孙们给杜先生请安。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可是座上和座下的人眉眼神情都和往日有了不同，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却透着股令人怅惘的气息。

    离开杜公馆的时候，叶培峰告诉他们，严天佑和小淞回了他们苏北的老家，已经有两三年了。

    “为什么？”严天佐十分震惊。自从香港被日本人占领，他们便直没有和严天佑取得联系，好不容易盼到回了上海，严天佑和小淞却又去了苏北。

    叶培峰摇摇头说：“还不都是那个八爷。你们走了之后，他先是清理了自己的门户，后来越来越猖獗，帮日本人杀进步人士。你们帮抗敌后援会，他直记着呢，天佑又十分活跃，八爷几次派人暗杀，幸好都逃过了。我自身难保，权宜之计就是把他们俩送去苏北了。”

    知道严天佑和小淞人还安全，严天佐松了口气，又问：“叶爷，您没事吧？”

    叶培峰爽朗地笑笑：“我这不是在你面前么。”

    “是啊是啊，没事就好。”严天佐脑子里还有些乱，语无伦次的。“我哥他们去了苏北之后，您又和他们联系过吗？”

    叶培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严天佐可以理解，既然连他哥哥都逃不过八爷的暗算，何况叶培峰这种在上海替杜先生坐阵的重要人物。想必他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叶爷，谢您对我们的照顾，我和恩凡，还有我哥他俩，都亏了您。知道他们在苏北老家，我就放心了。谢您。”严天佐朝叶培峰鞠躬。

    叶培峰拦住了他，示意他不必了，又说：“日本人马上就要投降了，八爷那个为政府的高官还能做几天？到时候日本人撤退，等着他的就是国民政府的制裁。这种卖国贼，活该千刀万剐！”

    然而八爷没有被制裁，也没有被千刀万剐。在日本人宣布投降的第二天，他便自缢了。

    报纸上刊登了这条消息，只有短短地行。

    日本军队撤离上海，许人跑出了租借，在大街上欢呼，像终于出笼的鸟儿。

    严天佐和曹恩凡把昆山路的小楼收拾新。晚上，二人东拼西凑弄了桌饭菜，杜先生开了酒窖，让叶培峰给他们送来了瓶陈年的花雕。

    曹恩凡给他们彼此斟满酒，二人干了杯，严天佐喝下酒，却不见开心，曹恩凡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他夹了筷子菜，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大哥？”

    严天佐放下筷子，反问他：“我想越快越好，你说呢？”

    “那咱们明天就去吧。”

    严天佐宽心地笑了笑，“好，明天。”

    次日，他们先去问过杜先生，杜先生说，这事何必亲自跑去，着人去苏北打听打听，把严天佑他们带回来便是。

    叶培峰听着杜先生的话面有难色。

    杜先生去香港的几年，上海乃至江苏的形势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青帮早已风光不再，杜先生的辐射范围大大锐减，只是这切，杜先生自己还未有深刻的察觉。

    严天佐说：“我还是想亲自去找他。”

    叶培峰正好顺着这话说：“先生，亲兄弟想尽早见面，您就容天佐几天，回趟老家吧。”

    杜先生痛痛快快地准了，还关照说，若是有难处尽管跟他说，找个人很简单。

    从杜公馆出来，叶培峰跟严天佐说了实话：“苏北带早就顾不过来了，已经许久没有那边的消息。当时说是回了老家。”

    严天佐说：“我也有二十年没回过老家了，好在还记着地名，如果还有亲戚在，应该不难找。”

    三天之后，严天佐和曹恩凡到了徐州，又过了天才到了严天佐出生的村子。

    严天佐指着条流经村落的小河说：“是这里，我还记得这条河。”

    曹恩凡从小到大没来过这么荒凉地方，大都是在热闹的城里，这样的村落他还是头次见。

    “太破了是不是？”严天佐拉着曹恩凡的手，走在狭小的土路上。

    “在北平也有这样的村子，人要些。”

    “能逃走的都逃走了，我和我哥就是逃出去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在村子里走，共没碰上几个人，即使尽量穿了旧衣服，走在这村子里仍然扎眼，不久便有的人在远处看着他俩。

    严天佐尽量无视那些不礼貌的眼神，拉着曹恩凡继续往前走。他努力回忆着，竟然发现，小时候的很事情虽然记得不是十分清晰，却没有忘记。他看到村子中央有个大槐树，他记得从这棵槐树往北走就能看到他叔叔的房子。

    他们从大槐树出发朝北走，走了半晌，果然见到了座房子。

    “这是你叔叔家？”

    严天佐在门外看了看，摇摇头：“记不得了，当年我叔叔家的门槛，到我膝盖这么高。”

    曹恩凡说：“那时候你能有高？敲门问问吧。”

    严天佐点点头，准备敲门。手抬了半天，他回头对曹恩凡说：“我叔叔对我们不好。我不想看见他。”

    严天佐的脸上浮现了曹恩凡很少见过的慌张，让他心疼不已。他抱过严天佐的肩，轻拍着安慰他。

    “我敲门了？”曹恩凡问。

    严天佐喘了口气，“嗯。”

    曹恩凡看严天佐做好了准备，伸手去敲门，门却吱呀声，自己开了。

    门内门外的人对望着，忽然门内人高喊：“二哥！”

    严天佐和曹恩凡这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孔：“小淞！”

    小淞身灰不溜秋的衣服，丢开了门便往房子里跑，喊着：“大哥！二哥和恩凡哥来了！大哥！”

    严天佐和曹恩凡完全愣住了，在门外，竟是没往院子里走步。直到严天佑走过来，把弟弟抱在怀里。

    “你们怎么来了？”严天佑的声音哽咽。

    严天佐抓着哥哥身上的破衣服说：“日本人投降了，咱们回家。”

    村子里消息闭塞，虽然来过日本兵，但村民们只知道害怕，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国家被侵略，不知道抗战已经胜利。

    严天佑和小淞所有的行李不过是各自换了身干净衣裳，四人起回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