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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风上草 作者:风子雨
别了下方位,眼下也只有回去找恭正琏了。那人气息微弱,条腿断了拖在地上,血也跟着流了地。
他恐怕全身上下都是伤。秋续离扶着他,很快便叫血染了身。
他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什么,又沙又哑,秋续离也没能听清。
秋续离扶他慢慢走,还边逼他说话,念,“你可别死,马上就带你去找神医。”
那人歪着头,也不说话。他的头发有些乱了,血层又层地打湿了衣裳,脸色发白,身子渐渐冷透。
秋续离扶着他走了阵,却觉得没有生息了。秋续离伸手摇了摇他,唤,“你醒醒!别睡!”
那人半歪着头,半脸颊笼罩在月色中,力气已经抽尽。
秋续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又晃,他瞳孔散开,毫无焦距。秋续离颤抖着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只有出来的气儿,已经没有进气了。
死了。
秋续离阵手发凉,方才他还听见这个人说了什么,现在却已经命丧黄泉。他到底说了什么呢,在这人间的最后句话。
恭正琏医术高超,说不得还能救活过来,秋续离不忍将他独自丢在路边,之后被人随便拉到哪个荒郊野外去埋了,任由野狼野狗蚕食,便还是将他往碎玉堂里扶。
秋续离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大晚上的,宋雨仙就要以为他真就睡在青楼里。秋续离手扶住腰,满身是血,蹙着眉头。
“你、你这也,太——”
秋续离指指地上,“还不快去把恭正琏叫过来。”
宋雨仙顺着看,才见着地上躺着个死人,身玄色衣袍,被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面容。想罢连忙往恭正琏屋子里跑。
秋续离坐在石椅上,轻轻吐出口气,盯着那死人瞧了半天。
恭正琏眼就知道这人已经死了,是再也救不活的。他就算有通天的医术,也无法将个已经断气的人拉回来。恭正琏随意拉看了那人几下,道,“那心口剑,便足以致命,他拖了这么久才死,实属不易。”
“你救不活?”
“人死不能复生。”
秋续离忍不住叹息,又想吩咐人将他拖出去埋了,手招,便有仆从围拢过来。恭正琏却拉住他,轻道,“他那双眼还有用。”
秋续离惊,“人都死了,你未免也太过残忍。”
“人既然已经死了,何不造福生者。”
宋雨仙早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伸手拨开那人遮住面容的头发,下子坐在地上,指着他,“我认识,就是他让我去救奚梅的!”宋雨仙还回不过神来,眼神闪烁,“当初祈荼便说,他救我们出来,已经被扫业山庄的人发现了。难道、难道竟然是……”
竟然是他害死的人?
“既然是他让人去救奚梅,必定也愿意献出眼睛。”恭正琏叫人取了水沉木箱来,借着月色,从中取出了枚柳叶似的纤薄刀片。
宋雨仙连忙跑开连看不敢看,秋续离忍住心底阵发凉,索性起身来往庭院之中走。虽然是晚上,却还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地,同白天没有大分别,这双眼睛灵敏得甚至能看到草丛中埋伏的尖头蛇。
只是没有颜色罢了。
秋续离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墙上,仰望着璀璨星空,闪闪,那颗颗仿佛会掉下来似的。
宋雨仙来找他,差点吓了跳,那双眼眸泛着丝蓝芒,艳如宝石,他微微眯起眼睛,那可怕的样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骇人。
“你可想好了,可愿分出只眼?”
秦奇书不答话,眼神飘忽不定的望向窗外,窗外不知何时了簇梅花,竟在这艳阳天里盛开着。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著风和雨。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见他迟疑不定,恭正琏也不催他,只是叫他在外候着,这几日皆不许进这阁楼中来。秦奇书在外徘徊了阵,只是目光未能从那半开着的窗户移开。
又过了几日,恭正琏便将那人的手筋脚筋接好了,那人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没有动弹,恭正琏配了几副使人麻痹的药水,并不会感到疼痛。如此不过就是摆弄个木偶人。
他还没有醒来。恭正琏准许人去看望之时,秦奇书便每日去殷勤照顾,奚梅手腕、脚腕、头上都裹着纱布,气息微弱。他微侧着头,偏到边,谁也不理会。
又过了半月余,奚梅的伤好了些,恭正琏便给他拆了纱布。几人在这里住了许久,打算启程返回,临走到门口,秦奇书却追出来,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面色木愣,道,“恭神医,我想了许久,愿意分出只眼来,希望你……”
“不必了。”
秦奇书愣。
“奚梅的眼睛我已经并治好了,是用的个死人的。”
“谢神医。”
秦奇书对着恭正琏行人拱手,深深鞠了个躬。
“在过几日你便自行将他头上的纱布拆了罢。”
“是。”
秦奇书颤抖着。
他不说话、不动、不听已余年。无论秦奇书怎样问,怎样说,怎样激怒,他便如活死人样,什么也做不出反应。
他终于能再次回应他了。
秦奇书被这等待折磨,撕心裂肺,形容枯槁,几乎就要忍不住拆开蒙住他双眼的薄纱。秦奇书坐立不安,最终体面的刮去了胡茬,新裁剪了件衣裳,锦衣玉袍,亦如初见模样。
他的手心被薄汗浸湿,大跨步向那竹屋走去,然而在屋外停了许久,深吸口气,推开了房门。
奚梅依旧动不动的躺在那窄小的床上,身上盖着的被子依旧是昨夜他走之时的样子,全无点变动痕迹。即便他的手腿好了,也还是不能动似的。
秦奇书缓慢抬手,覆上了他的双眼,不再是空荡荡的轮廓,睫毛微微的眨动,是他的手掌竟然有些痒。
秦奇书小心翼翼地拉开蒙在他眼上的白布,像是丈夫挑开新嫁娘的盖头,立刻那如玉的容貌就展现在眼前。
奚梅半睁着眼睛,目光充愣地盯着床顶,然后眨了下。秦奇书轻唤了声,“奚梅。”
奚梅听见这声音似乎没有什么感触,转而将脸往里侧了侧,连看也不想看他眼。
“你、你听不见?”
秦奇书隐隐怒气含而不发,将他从被子里拉出来,手拽着他的手臂,冷笑,“你以为能躲得过去!”
他将奚梅拉近了,却惊骇的看见他润湿了眼眶,眼泪如珠玉般滑落,顺着他的眼角浸润了枕头。过了会儿他竟然大哭起来,蜷缩成团,手搓揉着被子角,身子不断抽泣颤抖,嘴唇开合着,像是在说什么。
秦奇书想要去听,却什么也听不道,只能依稀从那口型中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