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涂 作者:御年糕

    偷捡回来收好了。

    我佯装镇定，将杯中的酒饮而尽。淡淡的桂花香在口中弥漫开来，清新的气息萦绕在五脏六腑，我不由得赞了声：“当真好酒！”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自己暗自喝光算了。

    青玄大笑着扑过来抢酒喝，鹅黄色的酒壶看起来只有小小瓶，被我们三人推杯换盏喝了十几杯也未见底，可见仙界的东西，还是有些好处的。

    青玄在醉酒之前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个瓷瓶给我。

    我打开瓷瓶看了看，里面只有黑白两颗丹药：“这是……？”

    他咧嘴笑：“我初见你的时候，对你说‘师父此次派我下山，寻只成仙已久的狐狸’，你可曾记得？”

    我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你不是寻到了么？恭喜你。”

    “不不，我师父叫我寻你，不是看你眼就行了，是为了把这三颗丹药给你。”

    “……这是？”

    “白的那颗是化形丹，我师父算了卦，说你有朝日需要化形，特意炼来送你。”

    我颇为不以为然：“我有灵力可以化形，不需要嗑药。”

    老涂突然插了句：“你收着吧，有备无患。”

    “这另颗，是八苦丹。八苦丹可以消除孟婆汤的影响，回忆起前尘往事，不受轮回限制。”青玄顿了顿，神情颇为认真，“我师父说，‘悲哉六识，沉沦八苦。’记忆太未必是好事，使用前须得三思。”

    他叹了口气：“我之前还觉得我师父是故弄玄虚，经历了蒋陵事，我觉得的确如此，也许忘却才是幸福。虽然不知道狐兄你想回忆起什么事情，但是定要慎重啊！”

    “我记下了。”我低头瞅着手心里来回滚动的两颗丹药，“等会儿，说好的三颗丹药呢？”

    他嘿嘿地笑着，搔了搔后脑勺：“那什么……还有颗，被我拿来救蒋陵了啊……你忘了么？”

    原来当初他拿来喂给蒋陵的红色丹药是这么来的……我睨了他眼，嘴角抽了抽。

    我收了瓷瓶，向他道了谢，敬了他杯酒。

    五陵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曾经误入终南山深处，差点被只豹子当做晚餐。我采药路过，顺手救了他，从此开始了被我奴役的前半生。

    为了寻找澄镜的转世，我经常会去终南山的道观找真人算卦。前几任真人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五陵子每次都笑脸相迎，被我搜刮了各种玩意儿也不气恼，算是与我相处得最为融洽，彻底改变了我对道士呆若木鸡的印象。

    我直以为他这般对我，不过是表面功夫，惧怕我强大的能力，又或是讨好我成为他的助力。所以离开终南山的时候，我就算想起来，也没有回头向他道别。

    我离开终南山，对五陵子而言应该是件好事。讨厌的狐狸不再每次不请自来，逼着他算卦，不会顺走他的东西不还，也没人跟他斗嘴了。

    是以当青玄对我说，五陵子派他来寻我的时候，我第直觉是他要来向我讨回那套紫砂茶壶。

    我自认为历经千年，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如今这两颗小小的丹药，却叫我尘封已久的狐狸心，轻轻颤动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鹿土使用了道具【桂花酒】，恢复了队伍10点体力。

    玩家鹿土获得了【化形丹】。

    玩家鹿土获得了【八苦丹】。

    请点开包裹查看。

    ☆、佛曰

    青玄看上去像个酒鬼，其实酒量很浅，没久便醉了，剩下我和老涂两人自斟自饮。

    紫砂茶杯从他指尖滑落，顺着青色的砖瓦咕噜噜滚下，老涂眼疾手快在房檐边上堪堪抓住，递还给我。

    我接了过来扔进乾坤袋，他盯着我手上的白瓷茶杯，轻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别给我装蒜！”

    “我没有装蒜……”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陡然拔高了音量，惊起房前屋后栖息在树上的飞鸟，翅膀的喧嚣声响起，扑棱棱阵嘈杂过后，无边的寂静复又袭来。在黑暗中面对老涂的问题，我感觉自己无处匿藏。

    我转动着手中的白瓷茶杯，润泽的胎釉在月色下泛着微薄的光晕，如夜空中笼了层寒纱的月亮，让我想起澄镜身上的佛光。

    “你想说八苦丹吧……”

    “嗯。”他犹豫了下，“你准备……给他吃么？”

    “我……”我开了个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苦笑着转头看他，“你说呢？我该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

    我也没指望他能回答。

    倘若我遇到青玄再早些，或是我刚遇到他的时候就把八苦丹给我，我必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如果，我无法改变蒋陵的命运，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曾经苦于无拂没有记忆，也曾无数次幻想他能成为澄镜，忆起前尘往事。我想在他面前，亲口问他句，他究竟叫我等什么？

    我等了他九世，依然不明白。

    就像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内心。

    老涂曾经问我，我爱的究竟是西方极乐的澄镜，还是他轮回转世的灵魂？

    前八世，我都没能等到他长大，小孩子总是天真快乐没心没肺的，看不出深层的性格。我从未想过澄镜的转世会与他大相径庭，从身体发肤到脾气性格全然迥异。这鸿沟般的差异让我慌了神，乱了步调。

    在等待澄镜转世的漫长岁月中，我养好了伤，闲来无事从道观的小道士那里偷来几个话本子看。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为爱死而复生，妖精和书生转生再续前缘，仙女下凡与凡人长相厮守，从未提到若是对方变了性格该如何是好。

    我与澄镜在天界的相处，隔着等待的孤独时光，隐隐约约记不真切，现今想起来，似乎都包裹着层厚厚的茧。等他破蛹而出，就变成了无拂。

    想到无拂，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小和尚活灵活现的面容，他是如此的鲜活，我甚至连他嬉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念经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庆幸他终于长大了，也苦恼他的无所知。

    我能准确地分清楚澄镜和无拂的不同，就像皓月和烈日的区别。个永远冷冷清清地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个明明挂在天上，你却能感觉到温暖，晒干了苦涩，带来了光明。

    若这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我也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变心了。可偏偏，这就是同个人，我可以用不相信五陵子的卜算这种话来自欺欺人，却无法忽视白瓷杯子的认主——那只白瓷杯子，正是澄镜的东西。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我仍然是有选择的。就像当年的诛仙台，我跳与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