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 作者:百折不回

    都好像被冻住了似的，连搭腔的力气都被抽的干二净。

    他那苍白的脸上因为方才连串的咳嗽而显得有些泛红，嘴唇却反常的失去了血色，指尖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待到呼吸平复以后，他表情空白的摇了摇头，说：“不用。”

    他取过柳长洲手里那把弓，弯弓搭箭，缓缓的抬平胳膊指向五鼎关，抿紧嘴角，尽最大力气将那弓拉到最满，而后突然放手——

    那枚箭如疾驰的彗星般，直直的插/进了五鼎关固定门最中心的个小孔里。随后，在那固定门的表面开始出现细碎而整齐的纹路，那些原本相互穿插交织在起的板件顿时失去了彼此弥合得天衣无缝的潜质，从最中心开始，以顺钟向的弧形方式开始圈圈往外扩散，在五鼎关的表面形成类似于海螺的螺纹样的花纹来，只眨眼的功夫，那些扩散开来的裂隙便已蔓延到最外圈。

    风里有细细的分崩离析的声音。

    那四根牢牢定死在五鼎关最高处的支撑杆瞬间失去了可资攀附的东西，动作迟缓的开始往下滑，而后那点儿细微的移动幅度逐渐放大，最后“轰隆”声接连倒在水里，溅起丈高的水花。

    整个五鼎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瓦解，五鼎关关门上的拼接件片片往下落，义无反顾的扑进脚下的水里，声声未曾断绝，声声似乎都在啼血。

    真如陆含章自己所说，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霸气恢弘的五鼎关与落叶起，在深秋的风里片片委地凋零。

    它存在于世的时间，还不到旬。

    被积攒在五鼎关西侧的水突然失去了阻拦，只听声震耳欲聋的“哗啦”声响，高近百仞的水墙以排山倒海的态势扑将下来，水流速度瞬间变得十分湍急，上游的渲河陡然愤怒起来，猝不及防的以飞窜的速度，载着绵延十里的战船往下游疾驰而去。

    悬河口顿时成为个吞噬船只的血盆大口——艘艘的战船根本都刹不住跟脚，被动的随着加速的水流砸将下来。

    五鼎关瓦解倒塌的残骸尚且堆在水里，与悬河口上砸下来的船只狠狠的碰撞在起，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清凉绝壁与石头山之间，叫人如同置身于盘古重开天地时的振聋发聩里。

    整个船队的前半截由不得自己的接连往下滑去，后面的船只察觉异常，传令官开始指挥下锚。船上的士兵不明情况，纷纷抬头仰望，铁桶般的防卫瞬间土崩瓦解。

    这时，从清凉绝壁上突然垂下来足有二十来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那些蒙面人身手利索的在水面上点了几步，轻盈的落在船队吊尾稍还未来得及掉下去的战船上，手握弯刀捅向通讯官。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人便又如同飞鸟般轻盈的跃起，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迹。

    紧接着，在石头山上整整齐齐的冒出不计其数的弓/弩手来，只听声尖锐的口哨声，时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弓箭如雨点般齐齐射向江面，那些手足无措的西捻兵无处遁形，顿时惨叫声声四起，大片大片的血晕染了整条渲河，血腥味霎时冲天而起。

    远近十里的渲河几乎成为片汪洋恣意的血海，似乎饱含着天地间几乎所有的怨愤与怒气路往东而去。这路的后浪推前浪，许久都未曾洗刷掉仿佛塞满乾坤的血色，声声的碰撞与拍击刮在耳里，句句都是凯旋的战歌。

    而后，切重归于寂，在石头山上竖起面大旗——大庆。号角响起，埋伏在石头山上的江南总兵纷纷离开藏身之地，训练有素的在石头山前的空地上汇成只庞大的队伍。

    陆含章恍然大悟——这是柳长洲的计。

    早已埋伏好、却等到方才才出手的江南总兵，和被迫定会选择毁掉五鼎关的他自己。

    风陡然凌厉了起来，头顶黑云逼仄，似乎阻拦了天地间所有的光，石头山上片昏暗，如同没有星月的子夜时分。

    场大雨倾盆而下，时间，风雨满江湄。

    柳长洲心下清楚此役必胜无疑，但他依旧手心里都是汗。

    对于“摧毁五鼎关”事的难以启齿，最终使他选择了这种不借助言语便能达到目标的方式。他心里那愧疚翻滚无限，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陆含章，便只能从开始就面无表情。其实整个过程里他直竖起耳朵在听背后的动静，但身后那人除了方才那几声咳嗽外，便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他鼓足了十万分的勇气，慢慢的转过身来，待看到直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时，顿时浑身震，狠狠倒抽了口凉气。

    那人那头黑发竟在大雨瓢泼里点点褪去颜色，那些脱下来的墨色无差别的浸渍他的白衣衫，将那袭素白的单衣染得如同缁墨，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头摇曳至脚踝的长发便似被不知道谁偷梁换柱般，换了个干二净，极其狼狈的紧紧裹在身上。

    而后，被染黑的单衣也渐渐在大雨冲刷里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那股墨色顺着水流走形在不归堂的屋顶，复又万般无力的滑落在地。

    柳长洲瞬间想起了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鼻尖的墨味儿！

    但那人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是副……事不关己。

    陆含章浑身淋得湿透了，才想起自己脚底下还放着把伞。

    他弯下腰，徒劳的撑起伞挡在自己头上，另只手抹了把脸，竟毫无预兆的从嘴角涌出口血来。他扭头呸了那口血，喘了口气，脸上浮起层挂不住的笑：“柳师爷好手段。”

    那原先素白的伞乍被撑开，竟在漫天大雨里攒出了十几支含苞未放的白梅来，鼻尖似乎还隐隐萦绕梅香。

    柳长洲还怔愣在对眼前人的震惊里，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你、你的头发……”

    陆含章仿佛没听见似的，言不发的转身往回走，胳膊却被只冰凉修长的手紧紧攥住。他心里股火蓦地腾天而起，只狠劲儿的甩开了那只手，结果却因为失去平衡而突然立不稳，就要往下倒，被柳长洲翻身从屋顶带了下来。

    待到定后，他打着伞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十分平静的道：“后会无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的五鼎关居然在文里活不到两章~

    第18章 君子藏器

    兴许是寡妇朱点衣的毒舌杀伤力太强，起先藏在锥谷的士兵都以飞般的速度好了起来。这寡妇天生心大，颇不把自己当外人，在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和干汉子们打成片，嘴里话说的比汉子们还要犀利豪放，竟隐隐然有成为“江南总兵第寡妇”的架势。

    方秉笔边收拾将军帐里的东西，忙中拨冗的碰了碰柳长洲的胳膊：“爷，这些兵你打算怎么办？”他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声音，狐疑的转过头去看，就看见柳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