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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生 作者:鹿十灬

    下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软弱。他刚坐下,就听到余毅的声音。

    “谭先生呢?”

    “在厅里。”

    谭思麟起身,定定地望着穿着身粗布衣衫,胡子拉碴的余毅,朝他点了点头。

    “谭先生,今天余某请你喝茶,算是赔罪。”余毅拿着条布巾擦着脸上的汗珠,他的袖子挽起,裤子上还沾着些许木屑。他把谭思麟引到后院,石桌上确实摆着副茶具。

    谭思麟自刚才就言不发,他顺从地坐下,等待余毅给他烹茶。余毅提了壶刚烧开的水,倒进茶叶里,然后握着茶盅撇,三个白瓷小杯里就装了八分满的红汤。

    他伸手拿了杯慢慢品尝,却皱起了眉。

    这不是好茶。茶汤苦涩,味道浓郁,饶是味觉再迟钝的人,也会苦得皱眉。

    谭思麟放下茶杯,“心意到了,茶还不够。”

    余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那我差人去换些好的。”

    “不用了。”谭思麟抬手制止他,“余爷,有话直说吧。”

    “林金山待你如何?”

    “军爷捧我的戏,我心存感激。”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余毅又倒水浸茶,然后马上翻手倒出,茶的颜色变浅了,也容易入口,喉头还有余香。

    谭思麟又饮杯,挑眉大方说道:“城里谁不知道余爷是土霸王,想怎样就怎样,我个低贱的戏子,有哪里是爷看上的。”

    “我看上你这张脸。”余毅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两眼,“我十五岁从皇城根里逃命过来,难得林金山还懂我,找了个会唱剧的。不过他这马屁是拍到大腿根儿上了,爷我不中意的,是他。”

    “什么意思?”

    “林金山这个老色鬼,对你存什么心思我看的清楚。”余毅又给他倒了杯茶,并把它放到谭思麟面前,“爷想请你帮个忙,搞搞那个老头。”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只是个唱戏的,林金山想弄死我就像捏死只蚂蚁样容易,我没那个能力。”

    “你有。”余毅贴近他的脸,邪气的笑容看得谭思麟莫名其妙心跳加速,“你帮我,我就帮你赎身,说到做到。”

    谭思麟捧着茶杯摇头,似乎没有找到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件事,你只要帮我搞定件事,你的卖身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为了拿出点诚意,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至少,不会被那老头揩油。”

    “我需要时间考虑。”

    “请便,我等你的消息。”余毅把茶杯烫水重新洗了下,“再喝几杯,我送你回去。”

    他们相对无言地喝了几杯茶,平静而又安然。余毅亲自把他送回了梨园,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谭思麟正想回到房里,就听到院子里班主和师兄在说些什么。

    “林爷这些天来得有些频繁。”

    “都是请思麟的?”

    “嗯,我早就说过,让思麟去他府上趟了。”

    “不,爹,你怎么能这样?林金山对思麟存什么肮脏心思,你不会不知道。”

    谭思麟皱了皱眉,转身走了。他直知道林金山在想些什么,那让他作呕的目光每次投在他身上,都让他极不舒服。

    他也知道班主直想做个顺水人情,可是奈何谭思麟是重庆新晋的名角,除了林金山,还有大把的人捧他。虽然他很感谢班主在他孤苦无依地时候给他口饭吃,还让他学会了唱戏,可是这卖身契,他恨不得夺回来烧了它。

    他长在大清灭亡后的年代,切都是那么混乱,也是那么扭曲。谭思麟不甘心任人摆布,也不甘心辈子委屈在梨园里唱戏。

    “小六。”

    “怎么了?”

    “你帮我送封信到街口的凉茶铺子里。”谭思麟把信纸轻轻吹干塞在信封里,差小六送出去,他知道对方会收到信。

    这林金山果真如此放荡,女人也要男人也要,谭思麟才不会那么窝囊。他走到梳妆台上看着自己白净的脸蛋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抬起了画笔开始上妆。

    两个时辰后,远在山上砍柴的土霸王余毅抖掉身上的碎木屑,接过手下人递来的信封。

    他摊开来看,微微晕开的墨迹仿佛能看到主人那只纤细的手提着笔勾勒出每笔划。

    “余爷,有空,思麟请你喝茶。”

    “有趣,有趣。”余毅把信纸胡乱折收进怀里,继续抡起斧头。

    他没看错谭思麟,在这混乱的年代,他能有这般玲珑剔透不容易,光是答应余毅的请求就很不容易了。毕竟有谁能想到,个整天浓妆艳抹的戏子,也有如此胆识。

    如果今日谭思麟没有应承他,他也不会勉强。余毅明白每个人寻求安稳生活的心情,所以他也会忘掉今天的事情,重新想办法。然而谭思麟确实让他刮目相看,并不只是个唱戏的那么简单。

    华灯初上,锣鼓声响。彩衣披身,手挽纸扇。咿呀声起,满座皆叹。抬手移步,满目流光。

    “寒舍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些小之事何足介意,怎敢劳玉趾访寒微?好位娘子!见神仙归天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篇文章有关戏曲的描写全部是百度来的,并不属于个人

    ☆、巧玉赠予君子

    “陈太太给你送了花,李先生又给你带了盒人参……思麟,会不会有人给你带点西洋物件?我听说有种叫做万花筒的东西,可好看了……”

    “好了好了。”谭思麟拿着笔细细地描眉,“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烟花炮仗美呢。”

    “烟花炮仗又不是天天放。”小六见他把胭脂点在唇上抹开,便把戏服拿起来,帮他穿上去。

    “你要是少说两句,我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真的?”

    “真的。”谭思麟整理好领口,拿了把纸扇,领着他到前面的戏楼去。

    戏楼外早已挂起红灯笼,楼里人声鼎沸。谭思麟隔天唱场戏,自他蹿红之后,每每都是挤满了来听他唱戏人。

    谭思麟唱小生,无论是穷生、扇子生、纱帽生还是雉尾生都唱的有模有样。不过他在梨园以扇子生为主,大是动作优雅、婉转唱腔。

    重庆地处西南,唱京剧的本来就少,何况像他这样唱得极好。这里得是众浓妆艳抹、摇曳生姿的阔太太,每天的玩乐除了博戏骨牌,就是静坐品剧了。

    谭思麟有很拿手曲目,《玉门关》和《白门楼》是最叫座的。但太太们又偏爱《洛神》和《西施》,所以唱的些。

    这年头戏子已不是什么低贱人物,纯粹算个艺术人士。除了每天分点票钱,他还会收到这太太那先生送的东西,总归还是能确定他在梨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