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道 作者:苏特

    这双眼，也曾温柔的注视过他。这张唇，也曾对他发出过纵容的叹息。这个人，差点就曾为他动心。

    他原本不希罕的。

    “你是第二个骗我的人……”秦扣枕的脸上，忽然露出抹奇异的笑容。眼帘微微低垂，眸子内闪烁著复杂的光。他像是说给云纵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或许，他原本就只是自言自语，“那人装了十年，你只装了十天不到……可我竟然又信了。”

    念念不忘，直到如今。

    他轻声的笑起来，脸上竟现出丝哀伤之色。云纵见惯了这人在自己面前做戏，此刻也只是冷眼瞧著，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秦教主，请离开。”他再次重复了遍，语气淡漠，态度强硬。

    秦扣枕定定的看著他，忽然道：“你为什麽连恨我也不肯？”

    回应他的依然只有沈默，以及视他如无物般的漠然。

    秦扣枕大笑起来，终於转身跃出了窗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冷冷的月光倾洒进来，寂寞如霜。云纵立在原处，良久，忽然伸手捂住了嘴。

    滴滴殷红顺著指缝滴落下来，紧接著，又是大口鲜血呕出。

    修习清心诀，忌情，忌欲，忌入心魔。尤其在他已被寒气入体，功力大损的情况下，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体内气血翻涌。

    他以为自己大劫已过，已经重证大道，已经将那人彻底视为无物，已经波澜不兴，再不会有半分情绪动荡。

    只是，为何还会动怒。

    “若遇心魔，弟子如何自处？”

    “视为幻象，当断则断。”

    当年师尊的教诲，犹记心间。云纵慢慢垂下眼帘，人生在世，他亦知不可强求辈子不与那人相遇。过去种种，皆成流沙。风未动，旗未动，心亦未动。

    堪不破，便是余劫。

    轻叹声，云纵和衣上床，敛目盘膝而坐，直至天明。

    翌日早，云纵用了早点，却不见贺兰羽出现，心中正觉纳闷。伺候旁的小厮察言观色，笑道：“王爷今儿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件要紧事赶著去处理，过几日才能回来。王爷临走前交代，上君这几日便随意在庄内四处逛逛散心吧，有什麽需求尽管吩咐。”

    云纵心下愣，昨晚闹出那麽大的乱子，贺兰羽竟然早就出门去了，究竟是发生了什麽大事？转念想，贺兰羽不在了才好。他受命要找之物还没找到，从容几日，倒是方便了他。

    用完早点，云纵回房打坐练功了两个时辰後，便出了房门，在庄内随意闲转。赫阳山庄上下诸人皆知他身份，既然是王爷请了来看风水，那自然是要四处走动的，所以也无人敢去打扰他。云纵漫步而行，不知不觉之间，便走到了座院子面前。

    赫阳山庄四处皆布满守卫，唯独此处，异常冷清，孤零零的单门独院，连个伺候之人都没有。云纵回忆了下，贺兰羽给他的那张图纸之上，似乎也没有此处的标志。云纵心头微微动，便缓缓走了过去。

    大门虚掩，云纵在门外轻轻唤了声：“敢问此处有人麽？”

    半晌，无人应声。

    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院内几棵葱郁的杏树，几只雀鸟在树枝间飞跳鸣叫，增添了丝热闹。他随意看了看四周，忽然愣，却见树下原来坐著个人。

    那人正靠在树干上，仰头瞅著天空发呆。许久，慢慢转过头来，望著云纵。

    “阁下何人，为何会来这里？”

    云纵微微愣，只见此人神情温厚，面目清朗，真正当得上“温润如玉”四字，使人见便不由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他是擅自走入来的，失礼在先，便微笑道：“贫道云纵，受王爷之邀来为贵庄相看风水，不知兄台在此小憩，冒昧打扰，见谅。”

    那人盯著他看了两眼，轻轻笑：“原来是云上君，失礼。”面说，面起身来，向著云纵拱了拱手。

    云纵忙也还了礼，那人笑道：“上君来看风水，不知此处如何？”

    云纵微微笑道：“风水之说，讲究气、数、象三者结合。公子所居之处，隐於万树丛中，楼独峙西南，得自然之灵气，受日月之光华，颐身养气，实为上吉之宅。”

    那人神情微微动，喃喃道：“上吉之宅麽？”片刻，淡淡笑：“上君高见，在下受益了。若不嫌弃，进来喝杯茶如何？”

    云纵笑道：“谢兄台厚爱，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随意笑：“在下姓苏，不过是王爷身边介幕僚。”

    云纵见他不肯透露具体姓名，也不好追问，便随著他进了房，但见房内古朴雅致，倒与此人十分相称。

    他心头有个淡淡的疑惑──怎生此人总给他种面熟的感觉？

    （23）

    这日，云纵在那位苏公子的住处消磨了大半天时光，二人畅谈古今，倒也十分相投。直到将近日落时分，云纵才告辞离去。

    路上，云纵回想那人谈吐不俗，心想此人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却在贺兰羽手下只做了个小小的幕僚，不知这寿王爷手下还有少深藏不露的能人。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温厚的脸庞，明明觉得眼熟，却怎麽也想不起是否曾在何处见过此人。

    想不通透，也就罢了。云纵慢慢走回到房中，点燃了烛火，将赫阳山庄的建构图拿出，又细细看了番。昨晚潜进贺兰羽书房内，已经打草惊蛇，今晚是不能再去了，等过了明日再说吧。

    片刻，房内烛火吹熄，片寂静。窗外树影微动，似乎有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传来。

    连两日，贺兰羽竟是不曾回庄。是夜，云纵换了深色夜行衣裳，准备再探赫阳山庄。刚跳出窗外，却是怔，月色下条人影坐於院内树枝之上，不是秦扣枕又是谁。

    云纵愣住了。

    见他跳出，秦扣枕从树枝上落了下来，毫无声息的著地，微微笑道：“上君，人计短，二人计长。既然你我目的相同，不如起行动？”

    云纵愕然道：“你怎知我今晚要再探赫阳山庄？”

    秦扣枕面色忽然黯，半晌，只是轻声笑：“我猜的。”

    云纵见他的发梢，已经被露水沾湿，映著身後轮残月，也不知在这树枝上等了久。忽然有个念头浮上来……这人，怕是连三个晚上，都等在外面吧？随即又自觉可笑，秦扣枕怎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沈默了半晌，开口道：“教主此举何意？若你我所寻之物到手，难道人半麽？”

    两人目的相同，却也仅止於目的相同罢了。要的东西只有件，落在谁手中便是谁的，他不明白秦扣枕有这个时间在外面等他，为何不自行先去寻找。

    谁知秦扣枕竟是微微笑：“若是上君先得手，秦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