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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数学老师的第一反应,是把七生的纸条藏回桌子里。这一举动,被七生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七生被教育了一顿,到教室后面罚站。
课上了十分钟,正绫做完了课本上的习题,抬头对走下讲台巡视全班的数学老师说:“老师,我有点儿困呢。”
“我去后头站会儿啊。”正绫说完,拿起书就走向了后黑板。全班人都看着他,包括数学老师。
七生往一边错身,给正绫让地方,正绫却又多走了几步,站到七生紧旁边的地方。他听课听得依旧认真,回答问题依旧最快。七生也依旧把正确答案往肚子里咽,等着正绫说出来。
也是从那以后,七生才算真的把正绫当成自己人看了,什么纸条作文日记本,尽可着他看。
七生脾气不好,动辄吵嚷,偏偏正绫也是个有骨气的,刚认识的时候,他俩三天两头就闹绝交。
结果往往是七生先理正绫,原因是她睡了一顿饱觉后,就忘记了绝交这件事。
七生是真心不喜欢甜的。每年她过生日,她爹都是给她炖猪肘子。她爹是厨子出身,也混过几年黑社会,据说后来为七生娘从了良。
正绫知道七生过生日从来没吃过蛋糕之后,就一直攒钱,想给她买个蛋糕吃。后来,蛋糕倒是买了,七生也笑着吃了,晚上回家就扒着村头的老槐树吐得昏天黑地。
正绫除了数学,其他各科差得一塌糊涂。班主任是语文老师,自然看不过去。于是某天,当正绫又被逮到上课摆弄七生头绳后,他被班主任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去坐。
那之后的半天,七生冷漠得有点儿骇人。
冬生识趣地不作声,王越却是个不怕死的,“生姐,想正绫呢?”
七生丢过去一记眼刀,没搭理他。第二天一早,去后排找正绫聊闲。
“你怎么办?就一直在这儿待着?”
“在这儿多好啊,大伙儿都抄我作业。人生有价值!”正绫简直有点儿慷慨激昂。
以前,都是正绫抄七生作业的——连数学都抄。
七生眼皮一耷,扭头就走,之后三四天再没管正绫——也不搭理别人。
约莫是第五天上,正绫自己去找班主任谈话了。谈了什么七生不知道,只见到正绫从后门进来,跟他的新邻居们一一告别,然后搬了桌子朝她走过来。
他有些傲娇地对她说:“经过一番苦战,老刘被我征服。”
这附近的人们,又能看见七生笑了。
不过,冬生却有两天没笑。
很久以后,他们分分合合许多次,终于安静了下来,像一对斗累了的促织,安详地一同栖息在曾是战场的地方。
十八岁的夏天,正绫在卷县一中的操场上踢足球,球出了界,滚到场外的跑道上。七生恰好路过,活动一下已经不能进行剧烈运动的脚腕,技巧性地把球踢出去。
球绕过球框,来到正绫面前。可是正绫没去接球,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大课间扰攘的人海茫茫中。
闻说
实际上,七生第一次见雨欣,该是在二年级时。
雨欣是新来的转校生,和七生一起转来的。他们一起经历过没有课本的尴尬,也一起被班里的男男女女排挤过。
然而,一向记忆力惊人的七生却完全不记得雨欣那时的样子,也不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这么一件事:有人看到她写在手心里的“雨欣”二字,向老师告发说她和雨欣早恋,那之后不久,雨欣就又转学到别处去了。
其实,雨欣的父亲那段时间工作地点不稳定,他们一家的住处也因之不断改变,雨欣的在读学校,自然也不断地变动着。
再见他时,却是在初三分班后的新教室里——从初一下半年起,他就转学到四汀来了。
说来奇怪,在同一个学校里一年多,七生居然好像从未见过雨欣。
看着雨欣手里提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墨绿色书包,七生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看座次表时,七生看到“姜雨欣”这个名字,本以为是个女生,及至雨欣把书包放在椅子上,人也闲哉闲哉地坐下,然后拿出课本看起来,七生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她就是觉得,这所有的场景,都像重演。
后来,她问闵一诺,为什么她怎么也记不起过去关于雨欣的事,偏又觉得现在发生的和雨欣有关的所有事,都熟悉得让人毛骨悚然。
闵一诺说,我只是个新鬼,算起来比你年纪还小,你指望我告诉你什么?
“还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好老哥呢。”
冬生啊……七生是不会问的。问了他,他恐怕就要不开心,虽然他不会明说,可七生看得出。
雨欣的父亲辗转了几个县当官,现在是本市的教育局局长,母亲则是四汀的初三年级物理老师兼团支部书记。
还真是让人高攀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