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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带了。”
说着,一边从背包的夹层里翻出那块表。
张自纭接过,同时在工作台前坐下。他的手指摩挲过表壳上,设计者留下的名字,向身边观摩的人发问:“这是你父亲的遗物?”
路与默不作声,却皱起了眉。
“这块表的做工真不错,这十年前的手艺搁现在,在国内也得是数一数二的。”他不自觉夸赞路新匀的手艺,说着扭头对上不言不语的路与,反问,“你呢?”
他是在试探他的手艺。
“他更好。”路与道出实话。
“也是。”张自纭脸上一副沉思的表情,仍点了点头,“他既是你亲爹,又是你师父,纵你天赋再怎么高,也高不过自己老子。这是常理了。”
说完,他轻车熟路打开表壳,再取出夹板,一应将传动系和条轮盒暴露在空气里,首先入眼的是主齿轮和三个传动轮。
张自纭指了指游丝在的位置,慢条斯理地说:“你自己也看到啦,游丝都断成这个样子了,要修就得换,换这玩意的难度暂且先不考虑,你也得有根大小规格差不多的丝来跟这里面的其他零件配吧。
“现成的套样游丝是肯定没有的,那就得花功夫做,你成吗?”
路与被问得低下了头。坏掉的零件他可以原样仿制,但是重装零件,再配合系统,他就不一定能办成。
因为这块表是十年前的老手艺,系统组装方式、齿轮打磨方式用的都是十年前那套方法。但现在基本没几个人会这样做。
所以如果是他接手换芯,很有可能就要面临组装不回去的窘境。
张自纭瞧出了他的为难,直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说着,话头停了一停,“我可以修,但是我有个条件。”
高脚桌台上摆放的大挂钟当着满室寂然,突兀地自行敲响。姚寒露拿出手机来对照时间,了然这是一次十六下的冗长报时。
她在笨重漫长的钟声里起身,开始打量墙上挂着的各色挂钟。大小各异,尤其以圆盘状的居多。
她走到钟墙中央的位置,突然发现了正中间一面挂钟的不同。指针数字都是常见设计,唯独表面衬底不同——是一张四人合照。
她首先认出的人,不是张自纭,竟然是路与的爷爷——路阳和。
仔细看,才看出站在路阳和左侧的张自纭。照片上张自纭的模样比现在大约年轻二十岁。
她移开在张自纭脸上停留的目光,突然又发现了另外一位熟人——路新南。奇怪的是,他并未站在路阳和身边,他们之间隔着一张陌生面孔。
说是陌生,却并不完全,她看着竟瞧出了熟悉感。
立体清晰的五官,似曾相识的眉眼,不同的是,他眼角带着笑,而她认识的那人,脸上罕见笑意。
她看着,忽然怔住了。
这俨然就是另外一位路与。
*
前人在汽修厂后栽种的一排用来吸收灰尘的乌桕树,夏天是鸣蝉的最佳栖息地。
厂后劈出的球场上,寥寥两人与一颗球的角逐。蝉声阵阵,似乎是在为此加油助威。
一场酣畅淋漓的激战,换来两个少年意气风发的汗水挥洒,最后是无法忍耐炎热,双双脱去徒增黏热感的运动衫。
两人一起离开能使球鞋着火的塑胶地面,将脱下的白色短袖揉成一团,变成类似抹布状,然后随手将其扔在场边的休息椅上,供太阳暴晒。
周定辰走在前面,到蓝色铁皮支起的凉棚下拿起一瓶水,回身扔给跟在后边的路与。
路与伸手,接过才在空气里划出抛物线的矿泉水瓶,拧开,分了一半从头顶浇下来,洗去运动后的生理高温。
他空出另一只手抹了把脸,残余的水珠顺着脖颈流下,流进阳光色的肌理线之间。
周定辰扶着支撑凉棚的柱子喘气,抬起眼皮,看看身边喝水的人,“这么热的天,我还陪你出来打球,真是信了你的邪。”
路与长长呼了一口气,不去关心周定辰的抱怨,靠着休息椅边缘,直直躺下去。
阳光投照,在红得似夕阳艳日的地面,制造出斑驳的树影。偶尔有风吹过,黑色的影子便在无处可逃的金色里动身摇曳。
他将一只手盖在眼睛上,越来越相信人群定理。他从前似乎不如此般忌惮炎热。
果然与一个人相处越久,会越来越相像。
这边周定辰探身,扒了扒脚边装矿泉水的纸箱,从最深处翻出自己的烟盒。
打火机也被他塞在里头,拿着晃了晃,一张纸条先打火机滚出。
他忘了这张纸条的来处,摸不着头脑地打开来看,上面是路与的字迹,分明写着:城西钟表店张自纭。
他才想起来,这是路与昨天托自己去查的人。他把纸条塞回去,拿烟的时刻一边问:“这姓张的什么来头啊?我不记得你认识这么个人啊?”
路与“嗯”了声,不愿意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