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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用衣袖将脸慢慢擦拭干净,目光像条小虫,只敢顺着地面慢慢爬行,一点点攀上他雪白的,不染一尘的衣角,那怯弱的目光同他怔愣的撞作了一处,春向尘瞧着她那副逆来顺受,又习以为常的模样,当即热血上涌,他摔了筷子,拂袖提剑,就去找了这伙王八蛋的麻烦。
他一点点将她发间黏湿的液体摘下去,施灵推拒了一下,没有挣开。
春向尘又想起他将她带回房间的那天,施灵说:“道貌岸然。”
她生活在这么样的一个龌龊地方,可不是觉得道貌岸然吗?
春向尘心疼她心疼的要命,反观那些僵在那里势如猪狗的人,更觉令人作呕,他将施灵扶起来,心知这些人是她永永远远的禁锢和梦魇,她被那些深不见底的黑暗困在原地,死死跪着,寻不得也不敢去寻一丝光明。
他低声问她:“你恨他们吗?”
施灵摇摇头。
“你恨他们吗?”春向尘重复。
施灵沉默半晌,仍是摇头。
“你为何不恨?”
“同时期入阁的女孩儿,只剩我一人活着。”施灵眼神涣散的苦涩一笑,“我若是恨,她们却要怎么办呢?”
在那样昏暗淫靡的宫殿里年复一年的活着,拥抱过许多不同温度与形状的身体,最后那人以权位将她留在身边,虽是做猪狗,也好过那样赤裸着死去,僵白的纤细身体上全是伤痕与污渍,就这样腐烂,被野狗分食。
春向尘说:“你为什么不能恨,那些女子已早早超脱,来世会寻个好人家做个恬静天真的姑娘,只有你仍在这人间地狱受苦,偏生还不知苦,吮着那苦味自以为甜。”
施灵的目光缓缓聚在他脸上,脸上浮现些悲哀的笑,说:“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生为女子,即使生在他处,又能如何呢,横竖不是委身与人。”
春向尘被她这丧气的话说的想抽她,可看她这幅遍体鳞伤的模样又觉可怜,只好同她讲道理:“我们派人少,师姐们平日最爱催逼我干些杂活,师父们也偏爱师姐妹,好的剑与配饰,先可着师姐妹挑,我们都得在后面轮着。”他觑着她那副不信的脸色,着急起来,把自己的佩玉翻给她看,“你瞧,柳师姐心疼我,替我拿了个好看的佩玉。”
他描述里的事情,是施灵梦里也不敢梦见的事情。
春向尘絮絮的,同她说起许多,譬如恨霜,又譬如天一楼,那些无视世俗的女孩子,将千般媚色炼成一把凛然长刀,教所有男子都不敢轻视她们颜色。
施灵的眼神就这么一点点生动起来,春向尘的话与他曾经的心动终于让这个曾经赖在苦海里不愿上岸的小姑娘,看见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
末了,春向尘仍是问:“你恨他们吗?”
施灵酝酿了许久,紧紧攥着春向尘的衣袖,她的眼神剧烈动摇着,最终轻轻落在春向尘的脸上,他的目光仿佛给予她极大的勇气,让她虽然颤抖着声音,然蒙尘的眼瞳却被什么擦拭,露出底下星微而透露出些许恍惚狂热的火光:“我恨。”
她如此说,她深埋到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火种被春向尘点燃,施灵将这两字念出口,仿佛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整个人腾然间软了下去,她散乱的长发垂在颊边,苍白面孔上渐渐泛起奇异的嫣红,她浑身无力,却好像将那些气力全化作了火引,她眼中的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
施灵扶着春向尘,猛地抬起头来,像是初学言语的孩子发现了什么奇妙之物,狂热地盯着春向尘的眼睛,欢欣道:“我是恨他们的。”
春向尘喟叹,轻轻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是人都会恨他们的。”
施灵攥着他的衣服,摇摇晃晃的要站起身来,春向尘慌忙扶着她起来,余光瞥见谈永望的目光散漫的落在他们身上,倒也没什么探究之情,他尴尬一笑:“让兄台见笑了。”
谈永望对他微微一笑:“无妨。”
这个冷淡的男人帮他许多,春向尘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份情,听得施灵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仿佛在说服自己:“我是该恨他们的……”
施灵说她的第一晚痛的仿佛死过去了一遭,说那些不过年长她几岁就已经枯萎的女人教导她,如何逆来顺受,才能好好保全自己,说她曾于深重绝望中哭嚎着问道,如此活着生不如死,为什么还要坚持,那些女人悲哀的道,天下之大,我们这些残花败柳,又能去哪里呢。
她们的世界太小,小的只有落云阁这么大,想象的极限也不过堪堪至瀚洲边界,她们如何能想到,一周之隔的瀛洲,风调雨顺生活富足。
但不知道也未尝不好,若是品尝过希望的滋味,就会觉得绝望如此令人难以下咽。
如同施灵一般。
施灵着魔般的喃喃着,她的目光松散的在洞穴里逡巡,却突然凝作了一处——春向尘的脚边,躺着他的佩剑。
施灵着迷地盯着它,慢慢跪下,将那佩剑捧在手里,细长手指缝拂过锐利剑刃,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