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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天影 作者:白泽
小腹生疼,比上一次滑胎要疼上数十倍,身下已然失血,加之胎位高悬难下,且不知能否平安产子。一阵又一阵的痉挛不断袭来,她本能地顺着力往下,却被稳婆给扼制住了。
“王妃,时辰不到不能用劲!宫口还开不到一寸,这样用劲会伤到腹里的小世子!”
那三名稳婆是早几日就被请进府里备下的,原是估计下个月才会用上,殊不知出了这样的意外。
“很疼……秋琌……”她脱了力,昏睡了过去。
“娘娘,不能睡!”秋琌一边用毛巾擦着她脸上的汗水,一边按压着她的虎口。
她的面容平静得很,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便像是没有了气息那般。
门外嘈杂声不断,隐隐能听到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的声音——也唯有景翾而已。秋琌唤了两个掩帘子的侍女道:“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务必堵着房门不能让王爷进来!”
景翾那颗心简直是交代在柏璃身上的,若是让他看见捧在手心里的妻子为了给他生孩子,虚脱又狼狈得快要搭进半条命,他必然心痛得不能自已。
身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秋琌紧张得回头看了一眼,生怕景翾失控地冲进产房,眼见那是背着药箱的张太医,悬着的那颗心才得以放下。
张太医放了药箱便迅速抽出针灸袋,在虎口和腰腹几处扎了针以后,那一身虚汗的人才迷迷糊糊地睁开朦胧的双眼。
阵痛痉挛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能歇息几分,又一阵痉挛由腹部而起,一下又一下地折磨着她。从前总听老人家道妇人生子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只有自己亲身体会到那样的痛感,才能理解那句老话。
她疼得颤抖,复而又仰起脖颈,从嘴角淌出难以抑制的□□。
她痛得意识模糊,甚至一度想放弃了。可这是他的孩子,腹里的小团子身上流淌着他的骨血,拼尽了气力,即使要豁出性命,她也得让这个孩子能来到这世间走一遭,看看她曾经游历过那繁华的大千世界。
身下的丝绢被褥已经被抓破,她不得借力,一声嘶吼在产房里荡漾开来。下一刻,门外就冲进了一个人,几乎是奋不顾身地甩过纱帘,伏在了床边。
“阿翾……你……出去……”牙缝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拼尽了气力才挤出来的。
他的眼眶红了,起身坐在床头,将她轻轻抱起躺在自己的胸口,才哽咽着道,“璃儿生的是我的孩子,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伴着?”
她勉强憋出的笑容又被一阵痉挛击碎,疼出了泪水。
“呃——”被景翾抓着的手反握得更紧,嵌出深深的甲印。
“宫口开了三寸了,”其中一名稳婆掩了掩被褥道,“可以了王妃。”
“王妃,向下用力啊!”
柏璃死死地攥着景翾的手向下用力,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似乎是方才痉挛了两个时辰,把气力和气血都毫得亏空,她挺了挺身子想要向下顺力,最终却软成一池水瘫进景翾的怀里。
“周婆……”她喘着粗气艰难道,眼眶里打转地泪水似是下一刻就要流出来了,“我……生不出来……”
几个稳婆在床尾嘀咕,“王妃腹里孩子太大了,怕是出不来,要难产。”
“让王妃吃下保生丸。”张太医在帘子外边递进一个白玉瓶。
她吞了两颗药碗,又灌了一碗参汤吊着气力,嘴里含住了参片,面色红润了一些,才开始慢慢向下顺力。
她挺着身子用尽全身的气力,感觉到软蠕蠕的一团向下滑了滑,身下又淌出了一滩污血。伴着一阵又一阵的痉挛用劲,孩子也一寸又一寸地被推到了产口,眼看就要出来了,她却体力不支地滑下身去。
景翾一把圈住向下滑的身体,那人的眼睛已经起了雾,像是混沌那样朦胧。
“王妃怕是不好了……”
“王妃,您再使些劲,孩子卡在产口久了是要窒息的。”稳婆又顺了顺她的小腹。
她咬着景翾的手臂,赌那最后一把。最后一次用劲,若是不成,就算是命数了。
最后一次拼尽气力的一个挺身,扯下床边的纱帘,一团软蠕蠕的东西擦过大腿,房里响起了清脆的啼哭声。
“恭喜王爷王妃,是位英俊的小世子。”
耳畔稳婆的话已经模糊得快要听不清,笑容来不及挂在脸上,虚脱地落进了景翾的怀里。
窗外的那棵玉兰已经落得一片叶也不剩,秋风拂过又带落了一树金桂,簌簌地下了一树花雨。开了的一扇小窗被拂过的和风吹得吱吱作响,眼看着窗景从暮色走到夕阳,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醒来。
每个午后他都抱着襁褓里温暖的小家伙坐在床头同她说话,任那小家伙的爪子拽着母亲的头发,他也只是笑笑,继续同她讲着话,尽管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今天是她躺着的第七天了。
他还记得太医背着药箱站在府门口,同他说,若是七天后再不醒来,也许就会永远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