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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凯思,你没有懂我的意思。”医生语气里勾着狡黠。
“……你是说她是你的……情妇?”凯思想起林太太流转的眼波,细细的眉,他承认她是美艳,可这美艳到底是端庄的,听医生的暗示,他竟有了同等受冒犯的感觉,“她是妻子,是一个少女的母亲……”
“你别忙着用道德谴责我,”医生打断他,“林太太像蝴蝶,你懂的。并且你不得不承认,她很美,连月份牌上画的也比不上她。”
“林家往日是极显赫的家族,到林太太丈夫这一辈,终于败落了。他们刚刚卖了祖传的老宅,据说是偿还林老爷吸鸦片的债——于是到这旮旯里买了间屋子,也是刚搬进去。他们现在生活很拮据,我和林太太好歹也是有交情的,我这是帮她。”医生继续补充道,话里含了得意的意思,“做人要有善心,在中国,这叫积阴德。”
凯思嘿然。他也知道医生的风流成性,不想在此种问题上和他纠缠。他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他想到那个穿着沙青短袄的少女,抱着花盆,立在庭院中,像是支支的草茎。他问:“那位林小姐……”
医生接道:“林小姐不是林太太的亲生女儿。”
凯思怔了怔,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不是亲生女儿?”
医生露出轻蔑的神情:“你瞧她的丈夫,是能叫她生出孩子来的人么?”
“是他们收养的孩子?”
“中国不兴收养这一套,凯思,”医生大笑,“林太太是续弦。”
凯思对后母的理解还停留在童话书里的那一套:“林小姐日子很不好过吧?”
医生知无不言,对不知的也言无不尽:“你瞧林小姐的那个样子,是和继母处得好么?林太太嘴上说着宠坏了那个孩子,可那是中国人惯说的谎话。你永远不能信他们嘴上说的。”
“林小姐还在上学吗?”
“林家以前是请私塾先生的,现在他们连医生都快请不起了。她似乎在女校也读过半年,不过她已经到了十七岁,在中国,这不是一个女孩读书的年纪了。”
凯思听着,低头取下眼镜,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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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檐下那只鹦鹉怪叫起来。林老爷在他那张黄木大床上往侧里翻了个身,幽幽吐出一口气。冬荣没挂成水晶吊灯,相中了一只裁好了舌头的鹦鹉,带回来挂着,也算挂了个东西。她这几日教那鹦鹉说话,教什么“Good afternoon”,尽教些洋鬼子的鸟语。这鹦鹉大概和人厮混久了,学不会鸟语,只跟着下女学会了一句“太太您今儿真俊”,见了谁都说这话。他前些天下床走动,刚到檐下,便听得好一声“您今儿真俊”。笑得冬荣直打跌,连下女也捂嘴偷笑。
这回,他就听见半截“今儿真……”便听不着下文了,接着便是翅膀乱扑和聒聒怪叫。他只道是下女不小心撞上了鹦鹉的站立架,微阖了眼,养神去了。再睁眼时,却见小女儿走上跟前来,在床边蹲下,轻声问道:“阿爷,感觉舒服了些么?”
林老爷从被子底下抽出手来,要拉女儿,却不想她飞快缩了手去,蜷好了,收进袖子里。林老爷目光一瞟,能见到她手背丝丝红痕,似是给尖利爪子扰过。
他问:“自南,你娘又出去了?”
林自南半晌不吭声,许久才道:“我不晓得。”
林老爷叹了口气,再问:“那个洋人赠的书册,你瞧过了么?”
“不是赠,”林自南用指甲掐扯着袖口线头,“是借。他要收回去的。”
“那书上是划不得的,”林老爷语重心长,“谁晓得他借书是个什么心思。他原样送来,你也原样送回去罢。你要爱读,就读些,不爱读,交给你娘收管着。”
末了,他又问一句:“他送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杂得很,什么都有,大都是从洋文译过来的。”
林老爷眯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脸上显出怀念又太息的神色,道:“我年轻时候,读洋人的书,从不看译本的……”
林老爷兀自讲着往事,林自南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一块。她不时侧转头,向身后望上两眼。她看地上日影,估摸着近了中午,继母该回来了。她忽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走神是可耻的,她蹲在病中父亲的跟前,却全然不曾在乎他。她垂首睃了一眼自己缩进袖子里的手,抬起来,很迅速地,以一种悄悄弥补错误的姿态,搭在了父亲耷在被褥外面的手背上。林老爷触电似的颤了一下,手一动不动地覆着,像是一只乖顺的猫,生怕惊动了自己脊背上歇着的蝴蝶。
林自南的眼光搁在这交叠的手上,一声苦笑轻轻地从心底溢出,有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