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訇滚落进碧色的湖里,又像是一场猛烈的山雨,洗下青翠的颜色,汩汩汇进了那双眼睛。她忙避开,低眉,摇了摇头。
叉子戳进肉里,林自南伸出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上的口红,才将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她从不奢望能在宴席上吃饱。回去自然是没有吃的,今夜想必要比以往每一夜都难熬。她想到这里,沮丧和抑郁又在胸口闷声滚动起来。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了这几日便好了,等她出了阁,她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爱吃什么吃什么,再不会有如隔天堑的厨房,和寂静得只剩虫鸣的饥饿的夜晚。林自南想象自己瘫在沙发上大肆咀嚼的样子,不由翘起嘴角笑起来。
“还合口味么?”抬眼,便能见凯思含着笑的温柔眼睛。
林自南点点头。“那就好。”凯思放下手中刀叉,从果盘中拿了一只橙子,用水果刀分起橙子来。林自南低着眼睛,余光却从底下偷瞄着他切水果的手。
凯思很细致地剖开橙子,分作了四瓣,水果刀刃切进皮与肉之间,将果皮翘出来,方便食用。末了,他用餐巾擦拭手指和水果刀上喷溅的橙油,将橙瓣摆上盘子,给林自南推过去。林自南内心涌起一阵感激,低声说了一句:“多谢了。”凯思点头朝她笑了笑。
“凯思对南儿可真好,以后保准享福了。老爷您瞧瞧,现在的年轻人真细心。”林太太见了,赞叹起来。
医生笑道:“他的细心,都是做实验给磨出来的。没这点细心,他研究的那些东西能把实验室烧上千百回。”
林老爷瞟了一眼林自南和凯思,面上虽不露神情,但心中也生了赞许之意。
林自南只听见了继母的话,其余的声音恍惚都飘得特别远。继母的说出的话就像是空山里的回音,一阵一阵地荡开,又一阵一阵荡回来。那些个字眼像是滚滚的炒栗子,在她脑中砰砰转动,轰隆隆撞出声响。她盯着盘中的橙瓣,委屈地想哭。
这碟子橙子,都给她的言语弄脏了。
林自南想,继母大可以闭嘴,看着就成,这桌上的人也不是瞎子,何必让她来提醒凯思的体贴?继母有多不待见自己,林自南都门清,可继母偏要在桌上专说这种话——她也不是不知自己这话说得虚伪,何必为了讨好别人而恶心自己?连她林自南也要顺带一同恶心了。
一股黏稠的厌恶从喉咙直往外冲,她忍住痉挛般的反胃,颤抖着手,拿住一片橙瓣,掰开橙子皮,将橙肉塞进口中。酸甜清凉的汁液流过牙齿,她却只觉得苦得厉害。
果皮抵住牙齿和嘴唇,她浑身颤得厉害,不敢移开按住橙皮的手,生怕一松,累积的情绪便会爆裂出来。她感觉一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灼灼烧人的,想要将她烧出洞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从盘子里拿走了一块橙瓣,她猛然仰头,只见凯思将橙肉喂进了自己嘴里,嚼了几下,皱起眉毛,声音却平淡:“橙子,很酸。别吃了。”
林自南愣住了。虽然方才没有在意味道,却绝没有“很酸”一说。医生奇道:“是么?给我一块尝尝,我爱吃酸的。”
凯思却迅速抄过盘子,将剩下的橙瓣倒进了桌旁的废物桶中。医生惊奇地“呀”了一声,眼光扫过林自南,发觉她眼里尽是泪水,在眼眶里发颤,望着凯思的神情却近乎感激。医生和凯思坐林自南对面,只有他们俩才看得清她的表情。医生恍然,忙转回去继续割牛排。
林太太道:“南儿你也是的,不好吃就吐出来,不须为难自己。今日是你订婚的日子,你开心大家都开心。”
林老爷忙斥一声打断她:“什么叫只要她开心,礼数不用讲么?”
林自南已经听不清他们的争执了,她只是低下头,眨巴眨巴眼睛,把泪水逼回去,叉起一块牛排,喂进嘴里,认真嚼起来。
酸橙子的小插曲过后,气氛又逐渐回升。医生和林老爷聊起了文学,医生颇爱坊间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在他眼中,能读中文小说已是了不得了。林老爷却听得脸青,话也不好搭。后来林太太见这天侃不下去了,只得掺和进来,但看在林老爷的面上,也不好接太多话。凯思转了脸努力去听他们的对话,时不时转回来看一眼林自南。
医生忽朝林自南道:“凯思的书还能看罢?”
林自南万没想到医生还能把她扯进话题中,只得局促地点了点头。医生笑道:“我们起先都以为您不看的,送回来的书上才如此干净,半点笔记也见不着。”
林自南瞟了一眼林老爷,道:“这是人家的书,自然划不得。”
医生又道:“凯思送那些个译本,我还劝他——说不定林小姐不看翻译的书哩。凯思问我送什么好,我却心想,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