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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个够本,向她讨回公道。
她不自觉地后退,可惜撤退空间有限,没几公分就结结实实地抵在了窗边,只能后仰,被他托住脑后蓬松的秀发。
过了不知多久,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脱身。
她掩耳盗铃地拿窗帘挡着自己脸,说:“对、对我来说那……那就是一个人嘛……”
不知这个说法他接受不接受……
他看着她慌里慌张的面孔,终于绷不住,唇边逸出一声轻笑。
对他来说,不论多离谱的平行记忆,最终的结局都不过百川归海,成为他人格的一部分。
随着她的述说,一些被有意无意埋藏的、久远的东西正在回来,像细如牛毛的磁针,一点点吸附回他的身体。
他闭目,手指轻拂那张光滑而灼热的脸蛋,指尖的触感将他带入那个已经有些疏离的世界,进入那个他久不涉足的画院,进入那个陌生而熟悉的视角,重新体验一切……
他记得跟她开玩笑,说她是疯子,说我们都是疯子。
那一天风和日丽,鸟鸣婉转,金乌西垂,晚霞把她的脸蛋涂上浓艳的胭脂。
在这个按部就班的画院,虽然水准算是天下顶尖,但人人都琢磨着圣心圣眷,再鲜活的活力也慢慢消耗掉了。天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中规中矩,犹如毫无新意的院体画,一切的勾擦点染都可以预测。
能在这里碰上第二个疯子,希孟觉得肯定是自己前世积德,吃了八辈子的素。
那时他还不明白,加起来短短数日的相遇相知,为什么她看起来却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一样,熟稔又投缘,一下子占据了他心中的大部分存在感。
她知道他吃东西的口味,知道他穿衣的风格,知道他不喜欢跟俗人做无谓的客套。
甚至,连他在画院里最讨厌哪些人,她都猜得八九不离十,然后大笑着跟他一唱一和,一起埋汰人家。
他破天荒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话痨,想和她说笑,想把自己最得意的画技介绍给她,想把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琐事,都对她交代个明白。
只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喋喋不休。他被迫收起倾诉的欲望,跟她每一次对话,都字斟句酌,简练到残忍。
她不知道,他从胸腔里发出的每一个音,都牵动着四肢百骸,给他那极度干渴的肺腑再烧一把火。
她不知道,他每次拿起画笔,即便是轻微的一次勾勒,都几乎耗尽全身的能量,让他的后背布满冷汗。
她不知道,每次他若无其事地目送她回宫歇息,然后独卧于榻,默默地拆开那从不让她碰的绷带,无声地擦拭那些丑陋的脓血,在剧痛中获得又一阵清明。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可是她说:想看你画。
那么崇拜的语气和眼神。
画师王希孟,纵然天资聪颖,但他的风格和技法,在画院中从来都不是主流。就连官家,盛赞过后也会加一句:需要多学习名家啊。
只有这个疯姑娘,对画院里其他人、其他作品都毫不放在眼里,唯独对他视若珍宝。
他想:所谓知音,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即便是个疯子。
忽忽九百年过去,疯姑娘容貌依旧,好像始终不曾离开。
现实蓦地插入到记忆的碎片里,像是划破深夜的火把,晃得他头晕目眩。
《听琴图》中那个小小的NPC角色终于冲破了创作层的桎梏。他倏尔意识到,原来帝姬从来不曾疯啊。
他记得,她抹着眼泪,紧紧搂住痛得满头大汗的他。他几乎忘了锥心的疼痛是什么感受。
他记得,她拾起他的笔,小心得像对待初生婴儿,在画布上描下他的花押。
他记得,她拙劣地隐瞒着弦外之音,问他:“你可曾想过,人死之后,魂魄还不散,而是……存在什么地方?”
还有……
残月挂在苍白的天上,杜鹃声声婉转。晓风吹过未关严的窗,吹熄了暖炉里的寥寥炭火。
她来的时候,那炉子犹带余温。
她满脸泪痕,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他冰冷的脸。
他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想拥她在怀,微笑着安慰她:“我什么都明白了,你我千年以后还会再见,我会好好的等你。”
可他未能移动分毫。他发不出声音。千年之约逐渐带上了绝望的哭腔,他眼看着她一点点远去,消失,地面上空留残影香痕。
他一缕孤魂无处着落,痛声尖啸,冲出画院,跃出宫城,掠过汴京城内的满地芳华,骤然凌空而起,俯视着创造他的千里江山。
一幅画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恼人的记忆被他拾掇干净,分门别类藏进心中的角落。
重新化人之后,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