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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事情肯定能办成,但也未免血流成河,张敬忠没有他这么大的杀心,一时沉默了下来。
张敬忠不说话,王晙忽然喊道:“王忠嗣!”
“卑职在!”王训立刻应答。
“你也以为,吐谷浑一部,不该内迁么?”王晙盯着王训,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像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王训没有丝毫迟疑,他语气恭谨,却毫不客气地直视着王晙的双眼,“敢问相公,相公是想让大唐得到吐谷浑的人马、牛羊、青壮和世代的誓死效力;还是只想得到吐谷浑的地盘,和他们帐子里现在就有的牛羊?”
王晙意义不明地冷笑一声,他问:“你是将我视作强盗了,既已归附,自然是要得到他们的世代效命、永远为大唐藩属了!”
王训毫无畏惧之色,他接着道:“那么,相公便不可以现在逼他们举族内迁。”
“哦?”王晙抬起一边眉毛,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善。
张敬忠见势不妙,当即便要插口,阻止他们继续问答,但是王训已经继续回话道:“此前,朝廷以及张节度已经允诺,他们可以在沙州边的族地继续生活,若是此时相公命内迁,吐谷浑或许迫于大唐的军势,一时只得顺从,但是心中难免会怨怼大唐出语反复,张节度言而无信。”
“于是,河西节度在他们心中便既无恩德,也无威信。等到相公走后,他们既不畏威,也不怀德,河西再想收他们为大唐所用,便是难上加难。
”
“再者,吐谷浑之所以投唐,无非是认识到吐蕃与大唐相比,不过是一介土邦,他们继续跟随吐蕃为乱,徒劳折损青壮,部落中的生活却得不到多少改善。”
“而若是归附大唐,大唐也许也需要他们出力进攻吐蕃,但是大唐富有四海,物产丰饶,河西这里连通关中西域,往来商路流入此地的货品他们都看在眼里,只要他们尽心用命,他们就不必担心再过在吐蕃人手底下衣食无着的日子。”
这时候部落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吐谷浑族地那里临近戈壁沙漠,也不在西域这条商路的必经之路上,并没有发家致富的能力,只能养养牛羊马匹,勉强维持生活。
比如他们归附的时候,委托张节度向长安进献的方物土贡,就是他们视为难得的野马皮和孛羊角而已。
故而,“忠嗣以为,只要让他们安居乐业,将他们的生计捆绑在大唐的支持之上,过上比在吐蕃手下好的日子,同时让他们看到大唐国力、兵力都远远凌驾于吐蕃之上,他们便会倾心归附,再不敢生叛逆之心。”
“直接以刀兵相逼,实乃下策,一手威慑、一手利益才是长久之计。彼时,无论是内迁与否,吐谷浑都将是大唐的诸部藩属之一,和如今的仆固、拔曳固、同罗一般无二。”
仆固、拔曳固、同罗,王训这几个例子举得有几分阴险,都是王晙在朔方这几年来负责安抚的投唐部落,但是这几族当年受到的待遇,当然不是王训口中这样双管齐下,而是标准王晙式的“我今天看你就像要造反”的“刀兵相逼”。
别的不说,当年住在受降城里的仆固氏,就险些因为王晙想出兵打突厥,而举族被他未雨绸缪地填进坑里。好在朝廷没有同意。
王训说他的安排“实乃下策”,王晙听完,顿时一脸高深莫测。
“一手威慑、一手利益?”他唇边仿佛有一个微笑,“说得好!——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微笑瞬间消失了,“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孝诚,”他忽然又转过头来看张敬忠。
张敬忠:“有事说事,不要大喘气。”
王晙:……
“……孝诚你拨出一部人马,就让你这名亲兵带领,让他自己去实践他的一手威慑、一手利益。我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做起事来,也一定不会推三阻四了!”王晙说。
张敬忠觉得王晙实在是小肚鸡肠,这就开始当面报复。
但是,王晙即便是蓄意报复,自己也不能当玩笑看待,而他奉旨巡边,确实有对此事的处置之权。
只不过,要借他的人,他确实可以阻挡一二,但是,真的有这个必要么?若是阻拦了王晙的这一提议,他是不是就要旧事重提,逼他带人去把吐谷浑迁到河西内部来,又或者是赶到隔壁王君毚那里去了?
这老爆竹!还是这么不省心!
张敬忠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他看见王训的脸色,在王晙说出这个命令的时候明显一变,但随即又重新鉴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