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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又兼冲合淡远之韵。俗话说字如其人,颜真卿乃节烈之士,你要学他的字,也要学他的为人。”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云娘就开始崇拜姐夫。年少成名,志节皎皎,文采风流,那时的冯京该是多少少女心目中的良人。可是如今,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原来佩服姐夫不慕权势,敢于拒绝张佐尧的求亲。如今看来,不过是他不愿和外戚扯上关系,为今后的仕途谋算;原来觉得姐夫是真正的翩翩佳公子,如今看来,他也许真如吕诲所言,外文采而中实贪贿,仿佛金毛鼠一般。
想到这里,最后一点幻想亦随之破灭,云娘自嘲一笑,她起身肃容道:“事已至此,妾亦不敢再为姐夫争辨,惟愿官家秉公处置。但郑侠一案株连甚广,几天之内已有数人下狱,朝野官员人人自危。妾的七舅亦牵涉其中,只因写了一首赠郑侠的诗,便被人牵强附会,说是影射新法。阿舅他不过是一文人,负才不羁,言语不忌是有的,但与朝政实无瓜葛。”
赵顼将茶盏推到云娘一侧:“你跑了一天了,先喝口茶。令舅之事,我心里有数,只不过他被人纠举,总要走个过场查一查。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放他出来。”
云娘松了口气,但还是默不出声将茶盏推回去,赵顼凝视她良久,淡淡一笑道:“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以为我听信吕惠卿谗言,借郑侠一案兴起大狱。可你应该知道,我岂能受他人摆布。今春以来,宵小之徒借口灾异,必欲朝廷罢去一切新法,王相公辞相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妄议朝政。郑侠不过是枚棋子,先后两次上疏,幕后定然有人指使。吕惠卿为人狠辣,睚眦必报,我不过要借他的手,告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法不可抗、主不可辱,纵使王相公不任宰相,新法还是要推行到底。”
云娘愣了好久,突然问道:“官家制衡朝局的手段,我不愿深想,只是这样处心积虑的瞒着我,是怕我为亲人求情吗?”
赵顼也愣了一下,苦笑一声:“我只是怕自己为难,也怕你为难。只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你。你放心,冯京最多不过落职,我也不想太苛责他。”
云娘正容道:“官家不用解释,郑侠一案涉及姐夫,我身为亲属理应规避。社稷,公器也,我岂敢因私害公。只是受二姐恩惠,当此危难之时,我不能不去慰问,这是天伦。官家若不放心,可以派闫守懃同行监视。”
云娘来道冯府,才知道富真娘已患胃疾卧病,几日不见,姐姐憔悴了许多,如今脂粉不施,脸色蜡黄倒在榻上,云娘心下一酸问:“姐姐何时患病的,可请了大夫没有?”说完,便要上前去诊脉。
富真娘摆手道:“我没事,如今家里乱糟糟的,顾不上这些。你来的正好,你姐夫在书房有话要问你。”
云娘觉得内心一片哀凉,该来的终于要来,她轻轻嘱咐富真娘道:“姐姐好好歇息,等我和姐夫谈完了,再与你抓药。”
冯京原本在书房习字,看到云娘来了,咳嗦一声放下手中的笔:“三娘来了,是陛下有什么旨意要传达吗?”
云娘摇头道:“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冯京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皱眉道:“胡闹,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落人口实,不管不顾往这里跑。”
云娘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般,凝视他良久,突然道:“姐夫可知道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冯京的眉头皱得更深:“三娘,你要说什么?”
云娘自失一笑:“我幼时随爹爹游宦江南,在杭州碰到一个卖水果的商贩,他卖的柑橘,外表又红又滋润,像宝石一样,漂亮极了。虽然价格很高,我还是缠着爹爹买了许多。可是回家后剥开皮,里面的果瓢早就干得像破絮了。我当时气愤极了,上街去找那商贩理论,你猜他怎么说?”
云娘不等冯京回答,自顾自说道:“他说,我们不过一个愿卖,一个原买罢了,如今欺世盗名的太多,那些腰佩虎符、手握兵权之人,难道真有孙、吴的才略吗,那些居于庙堂之上,峨冠长绅的士大夫,果真能建伊、皋之业吗。盗起而不能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弊而不能理。为什么偏偏要揪住我卖的柑橘不放?”
“我当时年幼,只当他是无理取闹之辞。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朝廷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何其多。”云娘语气突然一顿,提高了声音问:“姐夫,郑侠的流民图,是你派人盗去的,又偷偷递到御前的吧。”
冯京面色突然变得灰败,喃喃道:“原来陛下已经知道了。”
云娘叹息一声,放缓了声音:“姐夫是我儿时最敬仰的人,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冯京早已镇定下来:“王安石行新法,天下苍生皆受其害,陛下又执迷不悟,我便借郑侠之手,逼他辞相又如何?”
云娘扫视这书房中的陈设,这龙香剂是油烟入脑麝金箔制作,一两可值万钱;这碧云春树笺原是宫中御用,寻常士大夫家亦不易得,这曜变天目油滴盏,一只可抵中人之家半年之费。云娘不得不佩服冯京的眼光,这些器具乍看雅而不奢,并不惹眼,但只有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