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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

      下榻,胡乱套上靴,夺门而出。
    心神劳累一日,困倦异常的刘莘只是无意咕喃一声,翻身便又睡得更沉了。
    魏郇夺门而出后,疾步至练武场,从排架上抽出一柄长戟就着明晃晃的月色便挥舞起来,招招精准卖力,似是在发泄着什么。
    八年前,建康德政殿上那场杀戮犹在眼前……
    缙元帝刘焱昏庸无能,听从佞臣隋邑蛊唆,残忍戕害世代忠良武威大将军魏荻一门……
    母亲胸前满是乱箭倒在血泊之中,左边父亲右臂上插着一只断箭箭簇,不断往边上推搡着自己,用不甚熟练的左手奋力砍杀着汹涌进攻的禁卫军,面目狰狞;右边的长兄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奉渊,快走!父亲和兄长为你断后!你快走!走啊!”随着长兄的嘶吼,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涌出来。
    他不愿走,男儿当自强,怎可抛下父兄,自己苟活。他意与父兄战斗到最后,哪怕满门覆灭在这血腥的大殿之上。
    大殿台阶上,狗皇帝缙元帝刘焱坐在龙椅上唯唯诺诺,双掌覆面,浑身抖成了筛子。佞臣隋邕矗立在旁,越俎代庖,颐指气役。
    魏郇的记忆停留在了这一幕,不知是谁给了自己一记刀背,只觉后颈剧烈钝痛,黑暗即刻便将自己吞了过去,再醒来,只见自己被一环目髯须,肌肉虬结的八尺大汉给背到了宫外,大汉把自己往隐蔽处一放,道:“小公子多保重,留得青山在,方可言复仇。”便旋身离开。
    思及此,魏郇冲天一声嘶吼,双膝重重跪于地,任由热泪滚滚盈满面,不论时光如何流逝,不论寒暑轮回几载,这份沉重的记忆永远都铭刻在魏郇心龛深处。
    那日后的魏郇,神挡杀神,鬼挡灭鬼,横扫河北,终有一日要荡平健康,为父母兄长报仇。
    可今日魏郇却对仇人之女动了恻隐之心,魏郇深深觉得自己背叛了父母兄长,孰不可恕。
    司徒逸站在练武场边,远远望着久跪不起,痛哭流泣的魏郇,缓缓闭上酸涩的双眼。自己于他于君于臣,于师于友,看着他长大,看着他骤变。十四岁前,他翩翩公子俏郎君,心性活泼顽皮;十四岁后他雷霆万钧似杀神,冷漠寡淡无情。
    司徒逸睁眼望向那方今夜青庐,屋宇重重不可见,可司徒逸仍觉能从那方看到希翼,能让君侯重回人间,感受真情的希翼。司徒逸喟然长叹。
    *****
    刘莘一夜好眠,醒来后,身旁锦席冰凉空空,昨夜那人不知何时离去,一切就似梦一场。
    刘莘吸吸鼻子,微堵。虽已初夏,夜间仍旧泛凉,刘莘裹着单薄外袍酣睡一宿,冻了一宿,似是着了风寒。刘莘斜眼看了眼积落在地上的被衾,狠狠腹诽,这个男人真是坏透了,宁愿把被子扔地上都不给自己盖。
    菊娘早已候在门外,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便推门而入,边走边说,“这魏家家仆实是无礼,问她们要些热水都说没有。平妪现在去烧水了,奴婢先来伺候女君更衣。”
    刘莘无奈瞪了眼菊娘,道:“你女君现已嫁人,你该称呼我‘夫人’。”
    “奴婢就不,昨日那魏侯那般折辱你,婢仆才不承认他是婢仆男君。”菊娘愤愤道。
    刘莘一听更加无奈:“菊娘,隔墙有耳,你这张嘴也该管管了。”
    “有什么耳呀?女君你看看咱们这院子,除了女君、奴婢和平妪还有其他人吗?魏家成数家仆一个个都不在这院里侍候。”
    菊娘话音刚落,恰逢平妪端着个铜盆进来,铜盆烟气袅袅。平妪放下铜盆道:“菊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何话可说何话不可说,也该有些掂量。这里不是建康,也不是武陵郡,咱们都得打足了精神应付,别让那些小人看轻了咱家女君。”
    边说边拿出一只青铜柄豚鬃小刷,沾上食盐送至刘莘手中,让刘莘洁牙漱口。
    菊娘奴奴嘴,不乐意的闭了口。
    刘莘如常依次盥洗完毕后,吩咐:“我似有些着了凉,你们谁去帮我煮碗姜汤吧。”
    菊娘紧张道:“女君不适么?得请大夫,婢仆这就去请。”
    刘莘拉住菊娘:“无大妨,只是觉得小不适,喝点热姜汤便可。”
    平妪道:”还是婢仆去吧,那些人甚是傲慢,菊娘生性耿直,怕是应付不来。”说完端起铜盆便走了出去。
    菊娘走到刘莘身后,轻柔的替刘莘篦着发,满目羡羨的望着妆奁铜镜里的刘莘:“女君这般美貌,婢仆来给女君好生梳理打扮打扮,出去惊艳震慑她们一番,让她们一个个一副小人嘴脸。”
    刘莘讪笑出声,“好菊娘,你就别叨叨了,好生打扮便是。”
    第四章
    刘莘话虽这般说,却也仍旧只是像往常那般收拾了番,让菊娘把自己惯常梳的那垂挂髻给高高束起成妇人惊鹄髻,一柄珠钗步摇轻插发间,随行微动,甚是清纯眣丽。
    平妪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见到这般打扮的刘莘,会心一笑,将汤碗递予刘莘,“夫人真真是丰姿神貌,这般容颜魏君侯见了定会欢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