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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锦绣王朝的帝王,垂下眼帘,古井无波地等待内侍继续说下去。
“她近日似乎染了风寒,常常咳嗽,好在方太医为她及时诊脉医治,没几日便康复。”
“……”
“方太医带她去了造影湖,又带她去看了大漠风景……陛下,因着路程遥远,再得消息恐怕需要等候更久时间……”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方霭辰带着苏衾离京的第三年,苏曜早有预料他们会一步步远离他的视野。
第一年,他震怒于方霭辰威胁他,而后带着苏衾离开。怒火中烧之时,他几乎要下旨杀死方霭辰,将苏衾从他身边夺回,但最终他还是理智下来,并在方霭辰留下的信笺中,咬牙看完了他书写的文字。
方霭辰言,留在他身边,苏卿的病就永远不会好——
是了,她之所以能够离开这京城,正是因为那年他登基后不久,她再染重疾。
是入夏时刻,可是住在深宫一角的苏衾却再次患病。那病来得气势汹汹,她连预知都不能有,昏沉一日,再一日便怎么也醒不来了。
苏衾在昏睡以前,只感觉到方霭辰擦去她额角的冷汗,温柔地捏了捏她细细的手腕,说了一句让她在后来也依旧牙关打战的话。
“莫怕,只是一次小病而已,我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于是苏衾便明白,她突如其来的病症,全数归之于方霭辰。
方霭辰学了陈老毕生的医术,他不擅长毒,却不妨碍他知道如何让人生病——外表的病兆,他施展得轻而易举,在没有与她商量的情况下,在看到她身材渐丰腴绰约的时候下,他冷静克制地作出决定。
就在苏衾哭着说想要离开深宫的时候,他让她生病了。
那病并不让她十分难受。冷汗涔涔,额间发热,她在昏睡中做了一场又一场的美梦,她梦见自己安安稳稳地活了下来,在方霭辰温暖又宽厚的怀抱中,睁大眼看这个锦绣世界里的风光。她嗅得青草芳香,听得鸟儿吟唱,看得鲜花灿烂。
被医者牢牢握住、抱住的身子,在暖风之下,徜徉而轻快。
是一场长久而温柔的美梦。苏衾在仅有的醒来时刻,感受到唇间温软,她睁眼,便看到方霭辰在一口口地喂她汤药。男子的长睫扫落在她的眼睑之上,她喉间才吐出一声柔软的哀鸣。他便松了口,拍拍她的手,哄孩子般笑着说:“莫怕,莫怕。”
美梦短暂地停止,苏衾眨着眼,觉着汤药让她更加想要昏睡,她迷茫又可怜地望向不远处,看到了苏曜阴沉沉的脸。
方霭辰在她又要闭眼时,款款温柔对苏曜说道:“陛下,你看到了,她只有别人以口渡药才能咽服。”
“为何不能寻个女官来?!”
“陛下觉得,等苏卿醒来后,那女官的下场是什么?”
“她能亲近的人不多,独我一人。那女官若是敢碰她,她醒来怕是要扯烂她的嘴,挖心掏肺才能解气。”
其实明明还有很多方法能够喂食,可是方霭辰偏偏在苏曜前来之时,故意做出这幅样子。他明显地告诉他:这是他能够做的,这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陛下心善,臣也心善,不忍看到她醒来以后害人,所以就亲自为她喂药了。”
“……”那后面的话,陷入沉睡的苏衾再没听到,她又陷入了柔软甜蜜的美梦中。在梦中,她快乐而鲜活地感受着岁月蒹葭,感受着河水流淌,感受着许多许多。她所渴望的东西,皆在梦境之中。
直到后来,苏衾才知道方霭辰让她服下的汤药中加了一味珍稀药材,那药材作用不多,只一,便是使人拥有和畅松快的美好心境。
他实在舍得,那味药是陈老过世以前交给他的,这世间仅存无二的东西,就这么被他煎了,喂进她的腹中。
方霭辰为她织出一场美好梦境。
他实在怜爱她,即便心中想着让她以病态强使苏曜放他们离去,他还是舍不得让她再度陷入以往的梦魇之中。
他当然还记得当年她重病之时,在龙床上的喃喃自语与悲泣落泪。也正因此,他才将美好梦境亲手编织出,送进她的脑中。
病来得猛烈,苏曜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方霭辰从中作梗?
他最初想要和他比比谁狠心,舍得让她生如此久的重病,他咬着牙喝声说,若他治不了她,便别想活了。
方霭辰的回答却寡淡平静,他从容不迫,眉间温软,只轻声质问一句:“这世间,若我也治不了她,就再也没人治的了她。”
那是一场苏衾不知道的博弈。
方霭辰与苏曜以她的身体做了赌注。只是前者心中有数,明白底线在何处,后者却因对医术一窍不通,落于下风。
苏曜在那时候恨起方霭辰来,他恨极了他的从容,也恨极了他的胸有成竹,更恨极了他能够狠下心来借着她的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