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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几包天香阁的点心原也能吃,可是那些点心做工精巧,当寻常饭菜裹腹太糟蹋,她舍不得。
原婉然低头吃饭,忽然出于本能瞧向厨房门口,赵野居然还穿着他出门时换上的直裰,双臂抱胸斜倚门框,似笑非笑望来。
“噗!”原婉然喷出几颗饭粒,随即一阵大咳。
赵野在她身旁坐下,拍她背脊。“平生莫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
原婉然搁下碗筷捂胸咳嗽,好容易缓过气,哭笑不得,道:“你,你说去洗澡的。”
“妳也说妳吃过饭。”赵野闲闲道。
原婉然哑口无言,就算她心底还有一丝垂死挣扎砌词遮掩的意思,怎奈这回肚子反叛了,长鸣空城计。她心虚低下头。
赵野捧住她的脸托起。
“区区小事,况且这事错在我,为什么不说实话?”
尽管赵野和颜悦色,原婉然记得他讨厌受人欺暪,连忙道:“我骗你没恶意,不过想着饿都饿了,我不说,一个人肚子难受;说了,我肚子难受,你过意不去。你并不是故意说话不算话,何必添你烦恼呢?”
“傻子,”赵野轻斥,双手由捧她粉颊改为轻轻一捏:“一家人,妳受了什么委屈,哪里难受,都该说出来。”
原婉然听出他无意责怪自己说谎,心下稍安,因问道:“你也饿了?”
依她想,赵野上厨房,断非来找自己。
她出来时,门全关好了,并且东寝间黑暗,赵野在房外见此光景,应当误以为她已然睡下,以他的体贴,不会进房打扰。
赵野说:“来找妳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房里?”原婉然说完,自觉蠢笨,或许赵野敲门见她不应,进房找过人。
“墨宝不在堂屋。”赵野说:“外头蚊子多,妳向来让它睡屋里,不曾例外,它既然不在,必然是跟妳出去。我又想到,妳回答我吃过饭,追加一句‘吃得很饱’,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完,让原婉然继续吃饭。
“……”原婉然捧起饭碗,却是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赵野心思之缜密惯常让她惊异,这次心头却平添几分沉重。
她这位丈夫皮相好,脑袋好,手艺好,干家务勤快,还有,咳,床上活儿也没得挑剔。
这样的男人尽管出身低微,跟平民小户结亲,依然有大把姑娘可挑,自己除了绣花没别的长项,能得他善待,恐怕唯一可倚仗的地方,在于韩一亲自作主选中她做两兄弟的妻子。
万一赵野晓得韩一起意与自己和离,他对自己还会是现下这样子吗?这疑问像一只无形铁手,冷冰冰揪紧原婉然的咽喉。
韩一生死未卜,她就赵野一个家人了,实在不愿失去。
原婉然轻轻搁下碗。
“吃饱了?”赵野问。
“嗯。”原婉然心神不属点头。
赵野摸摸她的头,“没精打彩的,那件事很教妳烦恼?”
原婉然吃丈夫道着真病,如遭雷殛,“你、你怎么晓得那件事?”
她指尖发颤,屏息听着赵野说话,心情无异于重犯五花大绑跪在堂下,俯首等待判官发落生死。
赵野那厢道:“早上我换下的衣服,随手抓过挂在床栏杆,回来时它摊平整了地挂着,不用说,妳收拾的。”
原婉然错愕,她收拾衣服跟和离之事风牛马不相及,赵野因何将它们串在一块儿提起?
赵野又说:“妳整理房间,断不会落下书房,很容易发现桌上那些画。我刚刚看过那迭画稿,堆垛散乱,远不如先前整齐。”
原来赵野的“那件事”意指画稿,原婉然舒口气,白日小容子上门、她愁烦和离,竟把画稿那事给混忘了。
猛地她记起当时自己一时不留意,揪牢花鸟画。
“相公,我弄皱你的画……”
赵野轻搂她肩膀,“无妨,再画便有了。”
当他发现房间经过整理,心念一动,走至书房,桌上一迭画稿,参差堆积,其中一两张花鸟画边角起皱。
他猜想,原婉然发现春宫画的当下,手里正拿着那几幅画稿,吃惊太过,便抓皱了它们。
他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耳畔响起白日里田婀娜的话:“良家子个个自命清高,没法明白我们这种人、受得住你那些事。”
纵然原婉然无法接受,他们既然成了夫妻,关于他的私事,要紧并且能说予人知的,理该教她晓得。
现下便去找她说明吗?他略加考虑,带着油灯和换洗衣物进浴间。
婉婉习惯早睡,如今晚了,让她休息,春宫画的事明日再谈。
话说如此,他不久便改了主意,走向东寝间,发现墨宝不在堂屋,略加推敲,便找上厨房,果然她在。
厨房黑漆漆的一片,油灯勉强照亮桌子周围,光焰跳动,原婉然静静用餐的身影娇小而孤寂。
她吃饭速度略快,不是饿得狠了,便是想早些回房,以免启他疑窦吧?
他要出声唤她,临了突然不忍心,说不清这事怎么就牵扯上了不忍心这等心绪,反正连惊扰一声都不舍得。
“婉婉。”赵野道:“前不久提过,我不靠走街串巷卖货吃饭,另有正经行当,那行当便是绘画。我接一般书画的活儿,也走偏门画春宫,就是妳在书房看到的男女交欢图。”
原婉然静静听赵野道:“我在天香阁见多男欢女爱,动作、姿势、情态……无一不熟悉,画起春宫非常顺手。除开另有缘故,一般都接大户人家委托,画画儿给他们作女儿的陪嫁。”
春宫画在平民百姓里亦有流传印图,可都避过姑娘家藏起不提,是以原婉然直至今日方才知晓世间有春宫画这类画。然则她满心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