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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珏满头大汗地直起身子。
他又忆起那个梦了。
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那些重复的场景。记忆走马观花地飞逝,很多细节他都弄不清楚。最清楚的片段,莫过于女子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那个画面如此缓慢,久得他甚至能看清她眼底的情绪。
也许早料到自己时辰将尽,离开之前,女子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可他记不清具体内容。
她消失的场面,成了禁锢他的永世枷锁。
无数次午夜梦回,怅然若失,想竭尽所能去捕捉她的身影,去找寻丢失的记忆。但心底不断有道声音告诉他:她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踪,而是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破碎、湮灭,最后融入空气。
当时父皇已经开始沉迷求仙问道,他很厌恶神鬼之谈,从不承认有鬼怪存在。直到他亲眼目睹女子的消亡,景珏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
鬼神是存在的!
找寻许久都得不到她的信息,景珏逐渐绝望,把那段故事深埋心底,当成一个奇梦对待。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遇到她,可谁知,那日巡查堤坝,竟远远瞥见了陪表兄收租的小姑娘?
他不记得脸,但对那双眼儿记忆深刻。它明亮动人,和她眼里的光,一模一样。
只用了一眼的功夫,他就笃定自己已和梦中人重逢。
打听之下才晓得,她是寄安侯府的嫡小姐,虚岁十五,还不到嫁人的年纪。
本该等到明年大选再让她进宫,可他很害怕,这么美这么好的女孩,会不会让别人趁虚而入?
从没滥用过权力的皇帝,头一次为了一己私欲,强迫臣子送女入宫。
这段缘早在十六年前就该断绝,是他一直铭记心间,日夜思念,才求来了一线转机。
景珏垂眸,看着熟睡中的女孩,不由轻柔笑起。
抚了抚她的青丝,万般依恋不舍。
“我不急,十六年都等过来了,不愁这一时半会儿。”
她不爱他,自己全知道。
警惕心那么重的姑娘,最初在他身边难以安眠,可如今不是一样能够酣然入睡?
人心都是肉长的,总能捂热。她的心或许比别人硬些冷些,那他就多花点时日,慢慢捂。
只要他肯等,总有一天会等到她爱他。
那日一定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标题,大家都知道季宝儿又要开始作妖了。
别怕别怕,鉴婊高手即将上线
☆、论战
景珏批折子, 活活给批乐了。
他把朱笔搁下, 笑着说:“周福海你猜猜,这是今日第几封弹劾谢云臣的折子了?”
周福海屁股一紧,直觉这个问题是送命题,怎么答都不太对。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 道:“第几封?”
“第五封了!”
皇帝起身,在大殿里踱步, 来回几圈, 末了, 定住步子。
“你说他们为何死咬着右仆射不放。”
可怜的周公公年纪一大把, 还成天被迫跟皇上玩儿猜谜的游戏, 要是脑子灵光还好说,偏他又不是个聪明绝顶的, 猜了半天, 迟疑地冒出一句:“因为右仆射长得好?”
景珏哂笑一声,笑得周福海后背直流冷汗。
“因为他们想扫朕的面子,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说, 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压我手下的人。”
谢云臣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 将年仅二十二岁的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有多少人心服口服?谁都知道,谢云臣就是皇权在朝中的代表, 弹劾他,等同于在欺皇帝的脸面。
他神色晦暗,冷淡地说:“好, 既然对朕的决议有这么多不满,朕就给他们个机会,看这些人能不能把天给捅破!”
周福海倒吸口凉气,不晓得圣上是什么意思。却见皇帝往他这边一瞥,道:“传令下去,三月初三,远门台设案,邀天下英才共辩改革一事,言辞自由,均不以言降罪。”
三月三上巳节,好日子。
反正要闹,他便把擂台摆好,让他们闹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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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当日,谢云臣在府中沐浴整冠,着一身绯色孔雀袍,昂首至远门台。
此处居盛京闹市,周遭游人如织,车马如龙。
台中设一张长桌,两侧各摆十个圆凳,桌上铺布,放好茶水,只待人来。
数步台阶之下,已围了几十个百姓,他们听说这里将有一场有关是否改革的论战,纷纷集中过来。若是其他话题,还可以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在这个农民占绝大部分的社会中,有谁能真正做到不关心农商发展?
与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大家都很上心。
围观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正午时分,论战双方陆续到来,将衣摆一甩,信步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