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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分不清从眼里流出的温热是泪还是汗,她在燕泥的衣裳上蹭了蹭脸上的汗泪。
她嘴唇哆嗦着,腹间的疼痛早就过了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她梗着喉咙不愿意出声,突然间,巨大的委屈席卷上来,她悲哀的意识到就连喊痛,都不会有人哄。
她看着那碗白粥,颤抖着手接过,“我……我喝”。
嗓子哑的,有了哭腔。
她完完全全,一点点都不想喝,一汤勺接着一汤勺,往嘴里塞,不待咀嚼,就顺着咽下。
什么滋味都没有,口腔里都是酸楚。
果然,粥刚到胃,就又被悉数吐出来,胃里的胆汁压在喉咙处,嘴里都是苦的。
云雾初面色刹那间就苍白如纸,苏十里连忙蹲下身,用帕子为她擦净嘴角,满脸担忧,她问:“雾初,我们回去躺一下,别走了吧。”
杏眸中带着泪花,莹莹润润,却没有什么太多的神采,云雾初的手扶上苏十里的肩头,搭了一下又滑落,她声音里都是虚弱,腰到肋骨都是疼的,“十里,我以为我可以的,但其实我不可以,我怕极了,我想见他,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苏十里抚摸上她已经佝偻起来的腰身,牵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要安慰她,“瞎说什么,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自古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闯一闯。
云雾初阵痛加剧,本来柔软的腹部如今发紧,硬如石块。
她一歪头,泪眼朦胧,突然就看不清日头暖阳,眼前重影阵阵,只能看得到围着自己的一群人嘴巴开阖不休,却听不到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而后,眼前倏尔一黑,痛觉骤然消失,她不省人事。
庭院前的迎春花又落了些许,仅剩下几朵粘附在枝干上,在风中摇摇摆摆岌岌可危。
号角擂鼓,声声震耳,连带着人的耳蜗都发着鸣,横尸遍野,刚刚经过战争洗礼的地面浮着一层血膏,巨大的血腥味冲的人直作呕。
徐胥野将绣着“梁”字的战旗拔下,扬在手间,长臂伸展,战旗飞扬,被风吹出几层波浪。
随着他进城的步伐,绣着金线的战旗成为这天地间众人目光中唯一的光点,光点由下而上,稳稳的攀上了城楼。
程之邈的尸体半挂在城楼之上,眼睛大睁着,散出惊悚涣散的瞳孔,徐胥野扬唇冷笑,“太尉,这么多年,你身为天下军之长,却一直藏兵不出,引我南护军上前线。这也就算了,那毒药是不是你给的羌族?”
反问的句式,笃定的语气。
“做了这么多年的狗,让你做人带带兵,还真是不禁打。”
他音色清冽,犹带着笑意,但听上去却如坠入万丈深渊,深渊之下是张着嘴巴的巨鳄,尖牙锋利,要咬碎所有恶毒肮脏的□□。
脚抬起,朝那具尸体狠狠一踹,程之邈自城楼之上跌落,“咚”得一声,皮开肉绽。
战旗落地,插上城楼。
“梁”字取代了“梁”字。
自始至终,南护军的战旗都未曾变过,如今,正统之位到底该是谁的早就不重要了,从城门坍塌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属于徐胥野。
大梁的皇位,该属于皇三子了。
皇宫就在脚下,花拳绣腿的带刀侍卫不值一提,这般长驱直入无人阻拦,大梁易主,已成事实。
徐胥野从城楼上下来,翻身跨上一匹通体全黑的健硕马匹,勒着缰绳,单臂提着一把长剑,直往皇宫闯。
有侍卫拦路,他挽上几个凌厉的剑花,招招毙命,马匹在皇宫中肆无忌惮的奔跑,马蹄声铿锵,一声一声震荡在金銮殿瑟缩的那群人的心里。
金銮殿大门紧闭,徐胥成缩在龙椅上,几个追随他的臣子叽叽喳喳出着主意,妄图想要留住徐胥成一条命,徐胥成目光发直,马蹄声越近一分,他就瑟缩一分。
陡然间,他突然从龙骑上滚下,揪着李日升的衣服,“秦贵人,秦贵人呢,朕怎么把她丢在寝宫了?她会吓坏的!”
他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打开了金銮殿的大门,外面的阳光照满他的全身,他浑身跟受潮腐烂一般,歪歪斜斜,膝盖打弯儿,直往秦贵人的宫殿跑去。
外面刀光剑雨,血流满地,他本该吓的抱头痛哭,但现在却不知道为何,所有的惊慌恐惧都散去,脑子里都是那个女人的样貌。
他想,他是对不起她的,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几番受太后针对打压,险些丧命,到如今还居身小小贵人位份,他本想等太后丧事了了,就将后位给她的。
但现在不可能了,徐胥成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明过,也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般,这么清楚的知晓自己的想要。
至少,让他和他死在一块儿。
徐胥野先众人一步闯进皇宫,金鸾大殿大门敞开,剩下的官员为求保命跪拜相迎,头磕在汉白玉石阶上,高呼,“恭迎我皇。”
徐胥野只淡淡看了一眼,不曾下马,打马扬鞭又往前去,留下这群臣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何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