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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面无异色,稍稍松了口气,“兰儿都听到了?”
纪兰漪点点头。
“那你怎么想?”纪年尧看着眼前这张跟亡妻七分相像的小脸,神色怔怔然,见她不说话,便又添了句,“不必理会旁的,为父想听听你对这桩婚事怎么看?”
纪年尧不是迂腐之人,如果纪兰漪愿意这门婚事,他自有法子敲打傅家;如果不愿意,他也有办法堵住攸攸众口。
纪年尧问得如此直白,纪兰漪始料未及,当场便红了脸,期期艾艾半晌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一闺阁女儿能对这婚事有什么看法呢?
纪年尧也终于觉出不妥。
他的兰儿懵懂十多年,眼下即便好了,又哪里会知道这些?更何况那傅家小子长得是扁是圆都还不清楚,说这些的确不管用。
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失笑道:“是爹糊涂了。”
纪兰漪眨眨眼睛,瞧着纪年尧,抿抿唇:“爹爹为什么没有答应呢?”她原想着,只要傅景时不松口,依着爹对娘亲的感情自然也不会违逆了她的遗愿。可纪年尧今日不得不说是狠狠地落了傅家的颜面。
纪年尧看着袅袅婷婷的女儿,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她:“兰儿想不想见你娘亲?”
纪兰漪尚在襁褓中,何云轻便撒手人寰,小姑娘呆呆傻傻十几年,对亲娘确无半点儿印象。说想见,似乎谈不上,但说不想见,也好像不对。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只盯着纪年尧。
对上那一双澄澈的杏眼,纪年尧有一瞬的恍惚。
“云轻……”
“爹爹?”纪兰漪轻轻地唤了声。
纪年尧回过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道:“走,爹爹带你去见娘亲。”
——
丞相府一共有六个院子,分别是纪老太太住的松鹤堂、谢氏的正萱堂、纪兰漪的溯雪苑、纪天翊的沧澜阁、柳姨娘母女住的东院,还有一处便是当年纪年尧和亡妻何云轻举案齐眉的画心居。
画心居位于相府的东南一隅,虽离松鹤堂与书房远了些,但院落最为敞亮,也最僻静,且临着花园,不可谓不是阖府上下最清幽的居所。当年何云轻嫁进相府,自己挑了这里,院中布景皆是由她亲自盯着摆弄的,一步一景,处处皆依着自己的喜好来。
自从何云轻故后,纪年尧怕触景生情,也搬了出来,虽下令让人锁了院子,但也安排人定期来这里收拾,故而他领着纪兰漪推门而入时,熟悉的景色让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也一齐涌了出来。
纪兰漪侧首看了眼怔住的纪年尧,又去环顾打量院中的景象。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瞧着眼前带着几分江南韵味的院落,竟也生出几许亲切来。
娘亲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么。
纪年尧看着小姑娘东张西望的模样,心头的愁绪微微散了些许。目光流连于院子里的草木,他道:“你娘最爱江南风光,心心念念盼着能往江南走一遭。”只是当时他在朝堂刚刚站稳脚跟,公务缠身,总抽不出空闲来兑现曾经许给她的承诺,只能由着她将院子收拾成江南园林的模样。
纪兰漪瞧见眼前的亭台楼阁、曲栏流水,仿佛也看到一个眉目温婉的女子倚在亭畔,托腮望向远方。
纪年尧领着纪兰漪进了画心居的主屋。
屋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一看就有人经常打扫。
主屋的东侧室有淡淡的檀香飘散出来,纪兰漪下意识地朝那边走去,挑开橘粉色的帘幔,甫一抬眼便叫迎面墙上的巨幅丹青吸引了目光。
丹青上,一妙龄女子娉婷玉立,但见她柳眉纤纤,妙目含情,一把团扇遮住半面姣容,半遮半掩间反显得女子容貌不凡。女子的身后是一树梨花盛开,细细一瞧,梨花枝头竟还藏着一对画眉鸟。
纪兰漪的视线最终落于画中女子的眼睛上,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眼角。
“你生得和你娘亲像极了。”
尤其是现下小姑娘褪去先时的痴憨,柔柔静静的性子更是与何云轻一般无二。
纪年尧深情地看着画中的女子,良久,缓缓开口道:“你娘亲当初为你定下亲事,虽是为全和闺中姊妹的情谊,但也是为了你。”何云轻未出阁时,在家中见惯了何母饱受婆母苛责的苦痛,即便后来嫁了人,与纪老太太婆媳和顺,但心里仍旧戚戚然。她一心为女儿谋划,才在林氏提出结亲的玩笑时当了真。林氏性子直爽,待人和善,小时候的傅景时又极是乖巧懂事,女儿长成,嫁入傅家,何云轻乐见其成,这方做主交换庚帖把婚事定下。
只是或许何云轻从未料想到世事易变,无论纪家还是傅家,早已是物是人非。
纪年尧道:“在你娘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兰儿的幸福更重要。若她在,今日这般情形也不会答应的。”
这些年纪年尧不怎么关注傅家,但就今日所见来看,那府上并非什么好去处。
纪年尧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巾,轻轻地拭去丹青上的些微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