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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厉

      西辞摊开手掌不知在看什么。
    掌心温度分明早已散了个干净,却仍旧不自在得很。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分明是孩子玩儿的把戏,却把自己弄局促无措了。
    想来……他从一遇到顾浔,就在局促无措着。
    晚风安安静静地吹着,将桌上摊开的纸条吹起些,一笔一划写的字现出来,不算漂亮,却看的出来执笔人很认真——【今夜申时,不见不散。】
    笔墨干了许久,哪夜留得辩不出了。
    唯一能知道的……他真的等了自己很久。
    这字条压在门口多了盆伽蓝花下,什么时候放的,西辞竟也没注意。
    伽蓝安神,当是忧心他睡不好。
    一件一件都是用了心的。
    顾浔关心西辞,却始终在恰好的距离,从不打扰他。
    西辞看着字条出了片刻神,自中州回来后,西辞一直对昏迷那三日的事存疑,可又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终日忙着,是真冷落了这孩子,也难怪他情绪过激,用错了地方。
    只是……玄鹤说的后山与顾浔交涉之事,他不希望事情是自己猜测那样。
    “神君!”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西辞的思路,西辞将字条又叠好,在手心化去。
    抬眼见来的是落梵山的小弟子,小弟子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赶来的清河道长一脚踹倒在地,清河道长火气正盛,西辞安静看着,“动手终归不好。”
    “老道这是带我这群孽徒来请罪!”清和道长当然知道私闯渊涯放出火凤的后果,若自己不先下狠手,今年落梵山在太阴擂的名额可就堪忧了。
    “何事?”西辞起身把小弟子抚起来,掀眼看向清和道长,道,“好好说。”
    “孽徒周焕野屡次不听教诲……”清河顿了顿,“竟擅自闯去了后山!渊涯前几日开过,还未过半月,尚未闭门,那孽徒!那孽徒带人寻了去!”
    “莫急。”西辞温和问,“可有人受伤?”
    “我们……我们听到火凤……”小弟子抖得像筛子,看看清河道长,害怕得不行,又看平和的西辞才支支吾吾说出话来,“火凤一叫……我们就、就逃了!周焕野……周焕野他们还在后山……”
    小弟子话音才落,西辞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清河道长给了小弟子一脚,对落梵山的人喝道,“还不跟去后山!”
    *
    西辞赶到后山时,火凤正发狂撕扯着周焕野,哀嚎声惨烈。西辞忙施法制止住,火凤怒火屏息下来,收了翅膀乖乖站到了西辞身后。
    地上已有不少血迹,周焕野快被这凤凰折腾了没了半条命,西辞俯下身替他号了号脉,索性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及肺腑。
    “可还有人受伤?”西辞渡了些灵力过去,周焕野缓过神来,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袖里藏的带血匕首露了出来。
    西辞目光一重,手莫名篡紧了些,“顾浔呢?”
    西辞鲜少有动怒的时候,连眉头都很少皱,现在如此严肃,周焕野被吓得支支吾吾,见清河道长也来了,忙往那边爬。
    西辞抬手定住他道,“人呢?”
    “神……神君!”周焕野身上尽是火凤抓出的血痕,血腥气味弥漫在空中,他看到立在西辞身后的凤凰就害怕,手颤巍巍从抬起,缓缓指向散去表象的崖渊——这里哪还有什么水中央的桃花岛?雾气缭绕之处,竟是万丈深渊!
    “神君!”清河道长前脚才到,就只见西辞一个白影跃下了渊涯!
    *
    这地方是真高,仙气又与顾浔本身气息相抗,一路坠下来,像把血肉替换了一遍。
    顾浔躺地上缓了好半天,才回过一口气。
    他撑手坐起来,靠在峭壁上,石头硌得皮肉发疼,他头发散垂下来,显得有几分狼狈。他将散落的发带系在手腕上,抬手捂住脖颈上渗血的伤口。
    被血腥气吸引过来的神兽,眼里闪着骇人光亮,那体格一脚都能踩死一个人。
    后山都是些神兽幼崽,长大了便大多被关到渊涯。
    杀伤力有多强不言而喻。
    顾浔曲起条腿,支撑着手臂,抬指化出流萤,将周围照亮。
    野兽们往后退了半步,尖牙却漏出更多,仿佛萤火一灭,就会扑上来将这人分食干净。
    顾浔无力抬抬眼,看了看周围,神兽那么多,他应该离关押人的地方不远了。
    神兽他是肯定不能伤的,太容易露馅。而且……或许已经有人怀疑他了。
    顾浔看崖壁上新刻的符咒,显然就是用来压制魔气的。
    他一旦动手,玄鹤那里定能立马感知到。
    为首的麒麟踩碎流萤,朝顾浔走来,偏了偏头沉闷嚎叫一声,“又来了一个。”
    顾浔看他一眼,原来这东西会说话呢,会说话就好,至少可以谈条件,“放我过去,你提要求。”
    麒麟又闷哼一声,巨大的嘴角扯动一下,“你在跟我谈条件?”
    身后的野兽聚上来,气势夺人,两方力量悬殊,根本没有可比性。
    顾浔目光扫一圈回来,十六只,还好,“是和你们。”
    “你太自信了。”麒麟一掌又踩碎了许多流萤,离顾浔显然很进,血腥味儿也越发浓烈,只要再走两步,他就能咬断那喷血的喉管。
    他已经很久没开荤了。
    顾浔又抬抬指间,更多流萤化出来,麒麟不得已又退了一步,顾浔抬眼看他,“你怕这东西,不是么?”
    麒麟未作声。
    “我若将它们都催动起来……你们都会发狂吧?像上面那只凤凰一样。”顾浔估摸着说,三分底气说出十分自信,“索性都要被你们吃掉,不如……”
    他指尖又散出许多流萤,围住他的神兽果然又往后退了些,顾浔微挑眉头道,“不如让你们都发疯,互相撕咬,一起下地狱。”
    顾浔眼里的戾气太明显,麒麟莫名相信这人真做得出那样的事。
    他忽然放松精神,后腿一曲坐了下来,“扇子留下,你过去。”
    顾浔笑一下,将手间折扇流萤连着挂坠丢到他与神□□界处,流萤渐渐散去,麒麟身后的神兽蠢蠢欲动,麒麟舔一下爪子,示意他们莫轻举妄动。
    顾浔撑身坐起,站稳身形后从容走向他们,路过麒麟时,微微偏头,礼貌说了句,“合作愉快。”
    “愿你能平安归来。”麒麟微扬了下脑袋,将折扇按在爪下。
    流萤的光亮彻底熄灭。
    *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楚明修神情已经有些恍惚,这地方太潮湿,竹椅快长出绿苔,他的腿疼得厉害,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见到顾浔,他以为是幻觉。
    “来找你聊聊。”顾浔站牢门外,居高临下看着他,像审视犯人。
    “!”真的是他!楚明修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没想到身后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偏头一看——是团巨大的雾气一样的东西,正缠着他,随时可以了结他的性命,楚明修魂没了一般,“……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胆子小了许多。”顾浔对着他善意笑笑,“不要怕,我要动你早动了。”
    没了折扇,顾浔手中化出万声枯骨铃,寸长,上面的骷髅头碰撞在一起,不动手就足够威慑住人,他看向楚明修,“你祭万人坟的目的是什么?”
    绕在自己身上的雾气变浓,楚明修开始呼吸困难,充血的眼睛只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周身都在打颤。
    “不说?”顾浔抬手让咕嘟松了些力,“那我猜猜。”
    “你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顾浔的话一出口,楚明修猛然抬起头。
    “看来我猜对了。”顾浔偏偏头,目光始终落楚明修脸上,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变化,他得靠这些判断接下来的话,几分真假,“你怂恿北朔出兵,又用中州那个多人命祭了妄念镜。如此大费周折,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西临福泽。可是呐,李丰也算计了你一步。”
    楚明修瞪大的眼睛渐渐平息了些,瞳孔里显出些愤恨。
    看来被李丰反将一军是真的。
    “不过,你也想过万人坟会失败。”顾浔接着道,“或许……一开始你就猜到了。所以你特地跑去中州试探西辞情况,看他对你的计划影响如何。然后你发现,或许对你计划影响最大的人,是我。”
    楚明修抬眼看着顾浔,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顾浔又猜对了,“你不慌不忙,甚至明目张胆在万人坟中设计土崩,这么弱智的手段,绝不是因为你想把我们活埋在里面。”
    楚明修开始惶恐,顾浔微眯一下眼,“你的目的,是让妄念镜镜灵接近我。”
    “你知道我是谁。”顾浔微俯下的身体复又直起来,他垂眼看着如今反倒有几分安详的楚明修道,“你和妄念镜做了笔大生意,这些小细节他肯定会告诉你。对不对?楚先生。”
    楚明修忽然自暴自弃大笑起来,“不错,我用三位仙师祭了天,在中州设万人坟,是为了逆天复活一人……”
    楚明修恶狠狠盯着顾浔道,“魔尊?啊,不,现在你可是清陵神君坐下的顾北楼。若说阁下放着焱岭的魔尊不当,跑来仙山为了闲情雅致,万万不会有人信的。我虽不知你目的为何,但……”
    楚明修折腾的不成人样的脸上扯出个阴森笑意,“你不是很会猜吗?那你猜猜,这几日鸿宇仙君都问了我些什么?”
    “左右不过怀疑我的身份。”顾浔倒是坦然,眼神阴婺看着他,笃定道,“你还没说,也不敢说。”
    楚明修脸上笑意一滞。
    “这是个好把柄。”顾浔微眯一下眼,声音低沉而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故意留了根救命稻草。”
    “魔尊也并非只会杀人嘛,哈哈……”楚明修放肆大笑了两声,“我可不会蠢到只留一根救命稻草。你既与妄念镜做过交易,若最终事发,你猜猜下场会如何?你还能折腾多久?”
    楚明修盯着顾浔,十分胸有成竹,“不如与我也做个交易如何?我不挑明你的身份,让你继续留在神君身边进行你的计划,至于妄念镜——”
    “谈条件多没意思?”顾浔眸色一沉,咕嘟将人勒紧,楚明修开始抽搐发抖,哀嚎求救声卡在喉咙里叫不出口。
    “可惜楚先生算计错了,”顾浔勾唇笑笑,“面对要挟,我一向喜欢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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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反派气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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