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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长其六
故事的开始,是要说起一位少年。
花谢会有重开日,可是人,却是再无少年时。又或许,这个少年的出现,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在这个少年从记事的时候起,就常常看会到母亲在无人的夜里,不停地叹息着。日日夜夜,对着窗前的月光,对着窗外的星辉。
有时,洒在母亲身上的星屑都会积得很深很深,但母亲却极少拂去,只是任由窗外那些深深的星光濡湿了衣袖,很久,很久。
彼时少年并不能够理解母亲时常的叹息,也不明白她所有的愁绪和哀伤。因为在那时的他,不过还尚是个穿着短衣,喜欢到处胡乱跑闹的青稚孩童。
只是知道每一个夜晚对他来说,或许都是十分美的。无论是晴是阴,是圆月还是云翳,他都喜欢。于是他便误以为,母亲经常站在窗下,是因为喜欢星辰与月亮喜欢得不得了,就像自己那样。
少年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曾在许多个就像天上繁星那样数不清的夜里,偷偷溜出过巡天司。只为将天上那闪着光辉的花朵摘下来,送给他最喜欢的母亲。
所以,他需要找一个离星辰最近的地方,把北斗七宿中,最亮的玉衡摘下来。
就这样,少年不停地跑呀,跑呀。像是新生初长的小兽,未尝人间疾苦,只知浮生是甜。
他就像这样,不知疲倦为何物地跑着。
迎接他是青翠的夜风,与辽远的月光,不知是什么缘故,它们都像是酿成了一碗父亲在庆节会喝的清酒,有着醉人的迷香和清冽的芬芳。
尽管父亲一直都坚决反对他饮酒,哪怕他也很多次都皱着鼻子反驳过父亲,他已经是一个可以保护母亲,能够肩负起巡天司未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即便如此,虽然父亲没有批驳反对他说的话,但依旧仍是固执地不愿让他沾酒分毫。因此,他也是从未尝过酒的滋味的。
但是在他踏过的很多个夜晚,在挥洒洋溢着自由与背井离乡的味道中,那碗他一直都想尝一尝的清酒,却时常闪着好看的光泽。
与星辉与草屑,难舍难分地杂糅在一起,就像是一段不愿醒来的美梦。
……
又做梦了吗。
诸葛涣轻轻抚了抚被沾湿的额发,看向了那本该洋溢着漫天星芒的窗外。
如今却不过只是残存了几点黯淡的微光,像是几乎要就此泯灭了光迹。
是的,那时的他,不会明白母亲在深夜的窗前,反反复复,提起的那句话——
“应天氏不过百年,诸葛家也不过数十载,便已然不再受到文曲星曜的庇佑了吗。”
就在此刻,诸葛涣忽然记起了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或许是提及自己将来的命数罢,祖父指着北斗星宿最末的那一颗,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的父亲只是沉默着,而母亲却已然开始小声啜泣。
祖父是当年应天南朝的开国功臣,通文达理不甚意气风发,数次观星献策平定了赤明之变以后的诸多别乱,凡是出自他之口的预言,无一不发,无有不测。
正是缘于祖父几乎是天衣无缝的神机妙算,先君也由是也开始称他为,“星辰之子”。
星辰之子啊。
诸葛涣心下默念了几声,念着念着,只觉愈发不是滋味。
不过诸葛涣其实对这位有着传奇事迹的祖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只是当年在祖父下葬之时,他仍然记得那时的他,甚至和几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在山腰间的柿子树下徘徊。
而他因为太小也不够高,没有办法摘到树上的柿子,却仍然不愿拾起地上没有烂掉的果子吃时候的样子。
当然,尚且年幼的他懵懵懂懂的,只是跪在母亲身后低着头行拜礼,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离开”。但在他真正明白之时,祖父却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
到了如今,便是当年的星辰之人再也不复,而星辰之名却仍然名震世间。
而终有一日,当这象征着尊荣与光耀的名号,真正绶于自己身上之时,又会成了什么呢。
是不是,就像书上看到的沐猴而冠那样可笑呢。诸葛涣自嘲般地笑了笑,摊开了苍白的掌心有些出神。
诸葛涣从小便羸弱多病,因此在整个巡天司也时常会流动着草药的味道。
不过在他看来,那种味道就像是草木的灵魂通通都烧焦了的味道,他一点都不喜欢。
“不,我不愿意就这么死在你口下,这太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诸葛涣时常会想,当那些千金难求的汤药在某一天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灵知之后,得知了自己只能像这样,被他如同寻常白水一般灌下的悲惨命运时,会不会像这样对他说呢。
“涣涣,快吃饭呀,若是迟到了,倒是要教先生骂了。”
这时的诸葛涣方才回过神来,抬眸间,恰巧对上了母亲那双温柔注视着他的弯弯笑眼。
他却不知为何一时间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