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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布散下去的长夜。
他的心,像是就快要随着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一并尽数浸没下去了。
“可知青门门主陆漓的身份,你的身份?”应天君这样开口问他。
诸葛涣垂眉拱手,恭敬地答道,“回君上的话,罪臣知晓。”
几乎知晓世间一切的他,自然清楚陆漓,便是救他一命的青门门徒七虞姐姐了。
他更明白自己是白泽的果魂,赤明之变始作俑者的继承者。毕竟,关于白泽的记载,他在四岁那年便背得滚熟了。
只是,多年来不断地不断地自我施压,只为驱策自己的百般刁难与诘责落难,无论是来自他人也好,或是自己也罢,就在此刻,都轻得像是行天的流云,变得不再重要了。
终究,诸葛涣所有的苦心经营,一切一切都成为了功亏一篑,全都化成了黄粱一梦的泡影。
这,又岂能让他心中没有一丝的恨意?
“可知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回禀君上,臣自知罪责难逃,无颜再见高堂二老。还请君上恩准,赐罪臣鸩酒一觚,以死谢罪。”
语毕,诸葛涣俯首叩拜,长跪不起。
既然祸难降临,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殃及自己的亲人。
不知怎的,诸葛涣一时间,忽然想起了某一夜他秉烛夜读,钻研星象时的场景。
父亲见他房中灯火未歇,便悄声进来分了半个梨给他吃,自己啃着另外半个梨默声离开了。
他那时便想,人前文雅知礼的父亲,也会有着这般童真稚趣的一面,若是旁人见了,定会以为是邪祟上身了罢?
此后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却不料母亲也从虚掩的门缝中,钻了进来。
手上拿着切好的两瓣梨,看着桌上的半瓢梨,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诸葛涣到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他把母亲给的那半块梨子分给了荀北尘,后者还一脸嫌弃地说,他才不吃。最后像是连核都没剩下罢,诸葛涣确实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怕是等不到今年新下的秋梨了。分梨分离,诚然,也要到了分离的时节了。
“何罪之有?”
“妖言惑众混淆圣听,罪该万死。”
诸葛涣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并不属于他的词句。这些话,却又一字一句地敲击在他心上。
他明白,最重要的,不论是他知道的还是说的,都太多了。
无论是应天君知晓了他的身份,忌惮于他的能力也好,还是因为道破天机,招致国危也罢。
诸葛涣明白,最重要的,还是应天君需要为青门的再设,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他,却是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人,这就已然注定了他会为他的知情,付出怎样的代价,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更重要的,也还是为了那次的白下叛乱罢……?
为了那场几乎像是因为玩笑儿戏而引起的血雨腥风,为了从那之后每一个与噩梦相伴,而无法安眠的愤恨,更是为了,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隐秘的极乐。
或许也正是因为那场叛乱,才让他真正看清自己,或许真的从未在乎过一切。
又或许,从那之后他确实什么都可以不再在乎了。
但是,无论是哪条理由,或许他都难逃一死。
这时,应天君并没有答话,而是缓步走下了长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说变就变了的画风.jpg
☆、远山长二十四
在殿前洒下的蟾宫月华,像极了九重天外吹落的星屑,细碎地如同糖砂化进了杯中的清亮,又添上了几分柔软朦胧的颜色。
应天君沉声,缓步走下了像是在烛光下,有些鎏金溢彩的暖玉长阶。
应天君注视着阶下那个身形有些瘦削单薄的孩子,怔怔的,像是有些出神。
即便诸葛涣依旧只是跪着称罪称臣,可应天君恍惚间却有了一种错觉,现在的他,倒像是比站着还要硬气些,像极了他那傲视物外,不可一世的母亲。
“事到如今,可悔当初?”
将赴刑场的诸葛涣却也不怯,反问道,“罪臣斗胆一问,君上若知会有今日,可会仍将一切如法炮制?”
应天君也不恼,只是将那杯斟好的酒一饮而尽,竟朗声笑道,“你当真不悔?”
不料诸葛涣却答,“悔。只悔当日,没能更早一些参悟玄理,以窥天道。”
“你母亲……不会希望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应天君沉默了片刻,却叹了口气,复将另一只酒盏斟满。
诸葛涣百感交集,却只能在心下叹了口气。
此时的他甚至在想,那使着琉璃盏托身的酒,味道……想必应该是不会太差的罢,尽管他并不讨厌苦味的东西。
从不沾酒的诸葛涣,即便是在逢年时分,也都未曾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