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将军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要全身而退,便是赵王答应,那数十万边关将士,怕也不会答应吧。”
青年注意到了在他提及边关将士的时候,白舒的瞳孔终于产生了一丝波动。这是在他提及赵迁又或者是其他事物时没有过的。
所以王上说的或许真的没错,比起功名权贵,还是许诺些更为实诚的吧。
不知青年心中的想法,白舒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几分沙哑和挑逗的意味:“或许,”字句暧昧又猗靡,“我一直都在等你,也说不定啊。”说着,他的舌尖自唇舌中弹出,轻舔唇角,“因为你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不由自主的,就想一直等下去啊。”
青年的心跳更快,他长到这么大从未接触过与白舒一般的人物,内敛的性格让他下意识的别开眼睛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人。然而他的眼睛刚别开,就听见对方愉悦的笑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套。
“你真可爱,”白舒眉毛微微上挑,不知何时,白舒空出的那只左手中抓着一根尖端被磨得尖锐的秸秆,锋利的那一端直指青年的颈脖,“但是——还不够可爱。”伪装出的春色和勾人的模样一扫而空。
“我要看到你们秦国的诚意,”眼睛微微眯起,白舒脸上是不带温度的笑容,“那么作为谈判的第一步,你我都交谈这么久了,尚且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甚呢?”
被要挟的青年感受着脖子上的微微刺痛:“我们大王诚意满满而来,但作为主家如此对待客人,将军的诚意,在下没有见到呢。”他直视白舒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将军想要看到我们的诚意之前,是否也应该拿出自己的诚意呢。”
“说的也是,这样谈话的确不是很合适,”白舒挑眉,语气一转,“如此暧昧的姿势,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谈判——虽然见面的地点过于简陋了,但总比天地为庐好了些——欢迎来赵国,秦使大人。”
松开了青年的领子,扔掉了手中的秸秆,白舒甚至还腾出手帮忙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襟。他的动作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为出门的丈夫打点行装一般,温柔的令青年感到诡异:“但是阁下是不是有一件事情弄错了。”
他的笑容更盛,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后,上下打量着青年如今整洁的衣冠,将一个恭送丈夫出门妻子的职责完美的诠释了出来。
如果他没有晃着手中的铜令牌,就更好了:“我瞧瞧,这是什么字哦。”
青年脸色猛变,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腰腹,果然那本应贴身藏置的令牌不知何时消失了:“什么时候......”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去拿,却被监牢木栏卡主时,才发觉那本应囚着对方的牢笼,不知何时竟成为了自己的阻碍。
是在拉着他衣领的时候,青年后知后觉的反映了过来,他那个时候竟只注意对方姣好的容貌和尖锐又愤怒的语气去了,没注意到对方手上轻巧又迅捷的动作:“——将军好身手,做个将军真是浪费了。”嘲讽道。
“没办法,战场上也不能总是正大光明啊。”白舒才不在乎对方说自己不去做个偷儿真是可惜了的嘲讽,“但你知道,作为一个将军,”他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就是喜欢你们这些过于板正的傻小子。”
侧头,念着手中摇晃令牌上的字:“秦——”那令牌在空中缓慢的旋转着,背对白舒的那一面缓缓自青年眼中转到了白舒的面前,“蒙?唔,蒙家的令牌?”这就有点儿令白舒意外了,“蒙家兄弟又来赵国了???”
然后他又自顾自的推翻了想法:“不,这个关头他们不会以身涉嫌的。”当年也就算了,那个时候秦王政还未掌权,韩国也没有覆灭。七国之间虽然还有小摩擦但是没有大型的战争,彼此之间提防但也不会过于警戒,该有的脸面他们还是会留给彼此的。
但是现在,韩国覆灭使得秦国的野望展露在了其余五国之前,对于蒙家兄弟这样于秦国来说如同臂膀的存在,是除之而后快的:“你是来给蒙家兄弟传话的?”他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啧,有点儿失望。”
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又向后退了两步,恶趣味的将吊牌举在身前,让吊牌好落在看似青年再努力一下就能够勾到,但实际上永远也不可能不借助外物就触碰的位置:“当年春平君值得两个蒙家兄弟,如今到了我,竟然只值得一个小啰啰。”
白舒发出了虚假的感叹声,头微微倾斜,未被束起的墨色长发随着这个动作逆着光,在肩膀之上打出了一道朦胧的色彩:“只要这么想着,忽然就不想等那个会把我从这里请出去的人了呢。”
眉眼弯弯,囚着与探望者的身份却在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之间调转,原本置身牢笼的那个竟在翻手之间成为了主导者,而站于牢笼之外的却成为了猎人眼中的猎物:“看起来比起活人,你家王上或许更想要个死人呢。”
青年蹙眉,对于白舒将自己生死都可以拿来做玩笑的的举动感到非常抵触。但同时出现在他脑海的还有临行前,他的王上对他千叮万嘱,千万不要伤害将军舒的举动——这件事,眼前之人是误打误撞,还是算到了呢?
若是后者,未免也太过可怕了:“请出去?”这话挺起来颇像是天方夜谭,不过两人皆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将军怎么就知道自己值得被请出去呢?”
“若是不值得,”白舒眼睛微眯发觉眼前这人眼睛还挺好看的,“你就不会站在这里,继续和我说话了,不是么”说着将手中的令牌向上一提,借着物件向上飘的力度将其一把抓在了手中,“不过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物品会贬值啊。”
“你猜当年蒙家兄弟,也是如此和春平君说话的么?”白舒抓着令牌于手中,对着对方晃了晃,“之前赵偃说他有给边关派送过粮饷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现在看到你我便更能肯定了——是我失算了。”
白舒的笑声里有失落,但更多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我早该想到的,当年春平君既然决定倾于秦国,那他能做的可不只是传递情报。”是他大意,只想了邯郸的复杂却未曾将自己也考虑进去,“离间到使用的不错。”
赵迁不重视边关是真,但一个能从当年如此复杂情况之下夺走王位的人,怎么可能蠢到对边关完全不管甚至与之敌对。他或许只做到了表面的样子,一如当年他如何对待廉颇,若是其他爱国的赵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白舒,偏偏其中还有春平君。
白舒谎报了边关的情况,春平君替他遮掩了所有可能露出马脚的地方,一个屡战屡败毫无作为的边关将军会让一个没有野心的君王放下提防。但放下警惕的同时,也意味着他对这位将领失去了所有的关注,断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