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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领着这支贵族的,是赵公子嘉。
    “我要见你们的将军,”瞧见这群秦兵只是围山却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赵嘉壮胆对着这群秦兵吼道,“我乃赵公子嘉,是周天子亲封赵王之嫡子,你们若是动我便是大不敬,是对天子的不敬!”
    固然如今周王室早已没落,但在这个上下尊卑分明的年代,身份能够决定一切。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就见将他们堵得严严实实的秦兵‘哗’的一声,像被切割开一样分出了一条道路。他们举着火把点燃了一条可以通向包围圈的路,一端是被围困的赵国贵族,另一端是身着黑甲黑披风,手持陌刀的将军。
    那将军走路不快,却气势凌然,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着尸山血海。直至走到秦军列队的边缘,那人才停了下来。他服侍着被困在中央的贵族们,看着他们身上的狼狈,看着他们往日的光鲜亮丽和优雅截然不存,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只有火把的黑夜中格外刺耳:“许久不见了,”将手中陌刀转了个半个圈,刀尖向下插在地上,抬手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公子嘉。”
    “雁北君。”赵嘉瞳孔一缩,脸上的震惊再难掩盖,“你果然投秦了。”有恍悟,有了然,有不满,但更多地还是愤怒,“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投秦,”白舒扣了扣耳朵,神情淡漠,“我怎么敢背叛赵国,我怎么能背叛廉颇和蔺相如,我怎么能辜负你的期望,巴拉巴拉巴拉。”看着处于低洼地带的赵嘉,神情不耐,“除了这些,你还能说些别的么?”
    赵嘉瞪着白舒,或许是因为角度问题,他眼睛中映衬着白舒身边燃烧的火把,那火焰像极了复仇的怒火:“你就不在乎雁北的百姓么?”
    “别拿雁北的百姓威胁我,我今天不打算吃这一套。”将头盔随手放置于插在地面的陌刀刀柄上,白舒坐了下来,一副要和赵嘉促膝长谈的样子,“啊,说起来,你是‘公子嘉’那么——赵王迁呢?”
    白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们的赵王,赵迁,去了哪里啊?”尾音上翘,带着满满的恶意,“是不是先一步,去了该去的地方等你们?”
    随着白舒坐下的动作,他身侧的秦兵齐刷刷的将手中的兵器敲在了地上,做护卫状。而白舒的视线扫过地上那些护佑他们赵兵的尸体,啧了一声:“一群傻子,”他这样评判到,“不过,还算是个人。”
    这话中有话,但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你其实是知道的吧,当年蔺相如为了雁北的粮草和饷银多方奔走。”
    余光注意到车队中的人陆陆续续的聚集在了赵嘉的身侧,白舒也没管,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后来蔺相如逝世,雁北断饷断银,你那个好父亲又担忧廉颇因为蔺相如反他,于是彻底断了边关的供给,还一次威胁廉颇要他回邯郸?”
    一腿蜷起,手肘搭在膝盖上。秦军向来训练有素,数千人的重甲兵在这个夜里如若幽灵,白舒的声音是这个夜晚唯一的响动。
    赵嘉的手在身侧攥紧:“这就是你背叛的原因?”
    “你知道,并且你向你的父王抗议了。”白舒没有回答赵嘉的问题,“你给边关送来了第一批军饷,还有粮草,虽然不够,但是你承诺还会有。”仰起头看着天空,“那个时候那老头子还在,他说,你的恩,他记下了。”
    夜晚的天空星辰闪耀,此地已经靠近雁北,熟悉的星空一如数十年前的模样:“后来陆陆续续的你实现了你的承诺,虽然少,但是加上当年李牧老将军的商会和自种地,也不是不能维持下去。当兵打仗嘛,也就是吃饱穿暖这么点儿需求了。”
    像是自我打趣一般,耸了耸肩:“再后来,赵偃调那老头子走的王令就下来了,你也因为谏言被关了罚。”闭上眼,还能描绘出每一颗星星的位置,“那老家伙权衡利弊,决定离开雁北,去魏国。他以为这样赵王就会放过雁北——毕竟都是赵国的儿郎嘛。”
    “都是赵国的好儿郎啊。”声音中充满了感慨,“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何等风光啊。”
    赵嘉抬头,看着坐在火把之下,闭着眼睛面朝星空的故人:“但是你站了出来。”他在府中是何等焦急,那年邯郸的雪下的很晚,他便想这样雁北也不会有雪吧,那么将士们的冬天,便是没有他也会好过一些吧?
    人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再后来,他听说那年关外不似关内的迟雪,关外的雪下得很大,大到草原上的蛮夷不得不入关劫掠。
    那一年,雁北伤亡惨重,接连向邯郸发了数十封求救信,只是当邯郸决定派人时,又来了一封战报,说雁北伤亡惨重,但城——守住了。
    “你见过红色的雪么?”白舒睁眼,低头看向赵嘉,“粘稠的,黑红色的,像是沾染了墨迹的梅花一样点缀在雪白空地上的雪?”因为同音的缘故,赵嘉一时间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在说‘雪’还是‘血’。
    “我见过哦,满天覆地的,就那么藏在雪白的雪花下。”耳侧还有那些老兵虚弱的吼叫,还有叫他们这些少年郎快跑,往邯郸方向跑的声音,“昨日还在一起玩耍的朋友在身侧没了呼吸,刚刚还在交谈的长辈在不知道的地方丢了性命。”
    “然后当那滚烫的血占据了我的视线时,我忽然想起来了一段话。”白舒晃了晃头,“是我朋友念给我的,你要听么?”
    赵嘉眼神复杂的看着自说自话的白舒:“是什么?”
    “苍云所属,皆为同袍兄弟姊妹,当誓死相护。”声音并不坚定,倒像是醉了酒一般飘忽不定,“凡因私欲叛国、背信、不义、害民者,皆为苍云锋刃所向。”他看着赵嘉,眼睛中却没有他,“与苍云信条相悖之事,只问是非,无有余地。”
    “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么?”并没有任何质问的坚定,倒像是个孩子随口念了几句诗,然后询问身边的大人这些话究竟是何意思,“平沙荡胡虏,卷雪镇雁关。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王公贵族,定然是知道的吧。”
    为什么是苍云啊,大概是因为身在雁北吧。
    “后来,那年,喜才八岁。”他比划了个和他坐着差不多的高度,“他抓着我的衣角,有气无力的问我:‘兄长,明天,我明天的米粥给你喝吧?’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么?”
    “我在想,去他妈的尊严。” 说到这里,白舒的声音里带着笑,“去他妈的自尊,能让他活下来,能让他们活下来,把那群家伙赶出雁北,能再和他们一起嬉闹,能被叫一声‘小将军’,我什么可以去做。”
    “然后,我活下来了。”他说,“然后活到了现在,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总还有人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