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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站着的,只有一部分皇室成员,和朝中臣子。
扶苏扫了眼站着的人:“比起先帝,朕对你们真的很好了。”
高坐于天顶的君王那副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那副一手撑在扶手上支着下颚,一手落在膝盖上把玩杯子,懒散却也充满危险的模样,让坐在丞相位的甘罗想起了先帝,还有如今的雁北君。
动手之前将敌人心里击溃的战略,一贯是先帝最为喜欢的策略,也是这些年雁北君对外的新策,未来也会是这位秦二世的。
新朝臣子看不出,但他们这些被留下辅佐新帝还未被请辞,硕果仅存的老臣却是知道的,始皇的大秦对内强硬的一贯是先帝,而怀柔的是雁北君。二世的秦朝,强硬的变为了雁北君,怀柔的则是二世——不知过了今日,做好人的那个又该是谁了呢?
对今日已有预料的老臣们,夹着心中的复杂思绪,忍不住走了神。
扶苏注意到了这些并不那么‘专业’的演员们,但他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见他挥了挥手,那些趁着黑甲的士兵便破门而入,呼啦啦的填满了整个宫殿,有一个算一个,将手无寸铁的朝臣和学子们,控制在了手中。
“皇兄?!”与扶苏一代,先帝的其他儿子们看着眼前的变局陆续慌乱了起来,他们的视线落在当今皇帝身上,或恍然,或震惊。
扶苏却懒得理会他们,他侧耳听着远方以隐约可现的吵闹声,哀哀的叹气,慢慢的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朕一直觉得,比起父皇,朕对你们已经很宽容了。虽然朕身下这把椅子挺吸引人的,但真的值得你们抛弃现有的这些,博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的实现扫过坐在地下战战兢兢的驸马们,扫过茫然的学子们,扫过或恐惧或不平的朝臣们,最后落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你们若都像是老五那样,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和‘本分’,让你们的子孙后代进入朝堂,也不是不可。”
事已至此,知晓今日诸事败落,自己也难逃追责的皇室们怒而起身,却紧接着又被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兵器压了回去:“分寸和本分?!扶苏,明明是你做的过分,近日却在朝臣和这些学子们面前装好人,你真的是越发不要脸了?”
扶苏看着他言辞犀利的从‘我是皇室天生就享有权利是你剥夺了我应有的权利’说到了‘你剥夺了我自己的权利我还能忍但是绝了我后人的路我就不能忍了’又扯到了‘先帝在时明明对你说过要好好对待手足你却如此苛待兄弟’。
bababa......
“好好对待手足?”扶苏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忍不住打断了他,“先不说先帝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你所谓的‘好好对待手足’就是联合雁北君欲图反先帝留下的天下?”
“你的天下?!”第二个弟弟站了出来,“这天下究竟是不是你该得的,还说不准呢——父皇走的突然,赵侍郎自父皇归秦就一直服侍父皇左右,李丞相更是朝之重臣,十二弟更是乖巧聪慧深得父皇之心,他才是那个被父皇选中的。”
原本沉迷自己自己桌上菜肴装聋作哑的旧臣一个个没忍住,齐刷刷的看向了发话的人,然后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儿一般移回了视线。
嗯,确认了,又是一个被先帝和雁北君联手忽悠瘸了的憨批。
似是嫌这样还不够乱一般,那人续而又火上浇油道:“况且,你以为雁北君真的服你么?”他义愤填膺,“雁北君是何等英雄,他理应值得武安君之位——”
秦朝的一统让始皇重新改变了昔日战国时朝堂的格局,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有些是永远不会变化的。比如昔日大良造,后来象征着一国战力巅峰,军侯之位巅峰的武安君之位:“你却夺了他应有的荣耀,这也是先帝嘱托你的么?”
说到这里,那欲图掀了自己哥哥皇位的弟弟越发义愤填膺,好想他真的是什么为雁北君叫冤的正义之士:“世人谁不知道先帝与雁北君之间肝胆相照的君臣之情,你却为自己权势私吞先帝遗诏......”
扶苏其实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撑着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在下面巴拉巴拉,看着一个说完第二个接上,恍惚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这些弟弟们也曾和十二一样追在自己的身后,管自己叫扶苏哥哥和兄长的。
只是他也挺好奇的,自己的父王明明连这个天下都愿意相托给雁北君,不恐他对这个天下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如当年田氏乱齐一般取而代之。
明明是如此相信着,却不愿给他一个武安君之位,让他更为名震延顺的辅政于他。
权势啊——
扶苏看着自己的弟弟们在下面巴拉巴拉,不知哪里来的悲凉之意,竟也有些兔死狐悲的假惺惺了。
只是他是兔子呢,还是狐狸呢?
“关于雁北君,”在耐心还没有耗尽之前,扶苏打断了对方的叭叭,“你就算是拉拢到了他,那又能怎么样呢?”视线扫过了那些坐在自己位置上,祖籍隶属雁北的臣子们,“他毕竟只是臣。”
扶苏俯身,端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酒:“而朕是君,君在一日,这天下之兵就是朕的。”殿外的喧闹声越渐微弱,桌上的酒盏渐满,“不过一个雁北君而已。”
甘罗猛然抬头,他一贯耷拉着的眼睛瞪得滚圆。
扶苏没有注意到甘罗的异样,他看着酒杯中摇曳的莹亮液体,看着酒面上倒映着的殿顶房梁,还有那藏匿于黑暗中护卫他左右的侍卫。
没人知道,在这一刻,自十二岁便入朝为官如今更是百官之手的甘罗甘丞相,心生退意。
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在当今身上,看到了一片似曾相识的天空。
那个时候他还年幼,只是朝中‘看得过眼’的那个。论起文采有李斯眼压群雄,武有王翦蒙恬一起绝尘,外交有茅焦,打仗有尉缭,刑罚有赵高,水利有郑国,那个时候的百家于秦国一个小小的朝堂上有来有往,他不过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朵云。
站在队伍的末尾,瞧见了君王对着跪地的将军递出宝剑。告诉他比起雁北之地,雁北之兵,雁北之臣,他更想要一个活的雁北君。
但也却并非是非他不可——不过区区一个雁北君罢了。
将军接过了剑,自此便为君上手中刀剑,君王所指,所向睥睨。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甘罗看着扶苏重新端起就被,想起了前些日子半夜不期而至的客人,这个天下迟早是长公子的,他们这些旧时代的船,便在这里停下吧。
将未来让给他们,才是真正正确的决定。
扶苏看着咸阳殿门外,无声出现的黑甲将军,看着止步于殿外的蒙恬和王离,看着持剑踏入大殿的章邯和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