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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国王矜持地同意了,他给了两个骗子最好的生丝和金子,企图用新衣分辨出他的大臣是否称职,他的子民是否愚蠢。
    王后是不信的,毕竟这么滑稽地打扮自己的人又有多好的审美观?怎么能织出最美的布料?
    她不管国王怎么折腾,也不管裁缝拿了多少根金线多少根银线和多少颗宝石,她只是坐在宫殿里问她的宝贝镜子数十年如一日的问题。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她不像是嫁给了国王,而像是嫁给了魔镜。
    “我高贵的王后,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当然是您,您比所有的花朵都要娇艳动人,所有的人都将跪伏在您的裙下,虔诚地亲吻您脚下的尘土。”
    于是王后也满意了。
    另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城市里,夜莺正在歌唱。
    “我也要画,画一幅妖怪的画,画地狱之马。
    听说谁喜欢夏季的花就会在夏天里死。
    我喜欢蔷薇,不过它四季都开花,所以喜欢蔷薇的人就会春天里死,夏天里死,秋天里死,冬天里死,得反反复复死四次……”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只有明码标价的坏蛋才是我的朋友。
    人要活着,人要活着。啊,这简直是叫人难办得要死的大事啊……
    或许只有远在海底的巫师听得懂夜莺暗号一般的歌词。
    毕竟那是另一个世界里,反反复复死了好多次的太宰治的句子。
    或许夜莺只是闲得没事,想起了那个和太宰治一样的朋友。
    第50章 格林、安徒生和王尔德(三)
    “巫师, 巫师, 我明天就要过十五岁生日啦!”
    巫师抚摸着她的长发, 笑道:“恭喜你啊,我的小公主。”
    于是小人鱼公主就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喜悦中了。
    她的头发上戴上一个百合花编的花环, 不过这花的每一个花瓣是半颗珍珠。八个大牡蛎紧紧地附贴在她的尾巴上,来表示她高贵的地位──这是她的老祖母特意为她的十五岁成年礼准备的。
    而她等待着太阳落下再升起, 这个过程似乎极短,又似乎像她的这十几年的生命一样漫长。
    那时候她坐在沉船边看着巫师无聊地调试药剂, 才觉得时间又变短了。
    “巫师,这些药剂是干什么的?”
    “恶魔的礼物。”巫师说。
    她想着这些话,从深海浮上水面。
    她快活极了。
    远处传来一道雷声,海燕在雨中飞翔,像黑色的精灵。(注)
    “燕子, 你在干什么呢?”她喊。
    “我在吟诵战斗的宣言!”
    “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足够欢乐, 并且欣赏自己的勇敢!我从雷声里听出了匮乏, 听出了希望!”(注)海燕喊道, “美丽的公主,您又在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小人鱼公主边喊边笑, “我就是快活!我成年了!我浮到了海面上──不是偷偷摸摸的!哦,天哪!简直不可思议!”
    暴风裹挟着白浪, 把它们摔成尘雾和飞沫,乌云压顶,这两个家伙却不同常人地表达着自己的欢乐之情。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 小人鱼公主却想放声高歌。
    她开口,像是要为海燕唱一首奏鸣曲。
    那柔美却欢乐的歌声掺杂在风雨里,带着独有的海洋的气息,温柔包容,又夹杂着花季少女的情丝,飘渺灵动。
    风里带着咸味儿,她甚至感受到了自由。
    “哦,我的天哪!”海燕喊。
    小人鱼公主还在唱着她的歌。
    “天哪!远处那艘船沉下去了!”
    歌声戛然而止。
    她微微张着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人类沉船的现场。
    或许我应该过去救人?她想。
    于是她又潜入水里游过去,避开砸下来的船板──这艘船的龙骨已经断了。桅杆也像芦苇一样折断了──虽然她并没有见过芦苇长什么样。
    沉在水中的有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年,看样子,这家伙绝对不超过十六岁。
    他在巨浪里闭着眼睛,像风里的叶子一样随波逐流,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快不行了。”小人鱼公主想。
    她把他的头托起来,托到海面上,顺着海浪,想让暴风把他们带到海岸上,随便哪个海岸。
    她是海的女儿,所以她根本没有在巨浪中沉浮的艰难感,她甚至还有余力观察这个少年的面貌──和巫师一样乌黑的头发,英俊的脸,像是她花园里的那尊大理石雕像。
    巨浪把他们送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岸。
    她把他放在金色的沙滩上,沙砾细碎柔软,她把少年额前的头发拨向耳后。
    “这可能是一个王子,”她想,“巫师说在这个奇异的世界,判断一个人的身份不能依靠华丽的衣服和首饰,而是得依靠判断他的脸是否英俊美丽──真是奇怪的观点──不过我相信他──我是他的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朋友。”
    可怜的巫师。
    她喟叹了一下,又开始观察这位疑似王子的少年的脸了。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确实与她日日得见的大理石雕像相似极了。
    她眨了眨矢车菊般的蓝眼睛。
    她轻轻地俯下身子,再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她吻上了王子的额头。
    远处似乎有人类走来了,那边似乎是一个修道院,或者是一座神庙,似乎种着一种高大的树,那种树可能叫棕榈。
    她又回到海里,用礁石挡住自己,悄悄探出脑袋。
    一个年轻的女子走来了。
    看来英俊的王子得救了。
    她沉下去,往深海游去。
    巫师似乎永远在那个地方等她,沉默,冷静。
    “我救了一个人。”她说。
    “哦。”巫师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和我的雕像可像了。”
    “哦。”巫师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人鱼公主看到巫师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最后,她也没明白这是对不可逆转的命运的悲悯。
    “我要去父王的宫殿里去参加舞会,你去吗?”
    巫师看着她,似乎在嘲讽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毕竟答案显而易见,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船,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那一个人,不会寂寞吗?”她问。
    “怎么会寂寞呢?”巫师笑着说。
    于是她又开心地谈起了其他问题,话里话外都带着那个英俊的王子。
    “这里有一百株红色珊瑚。”她突然说。
    “有一百零一株。”巫师反驳道。
    于是他们又一起沉默了。
    巫师第一次着了小人鱼公主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