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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喜悦,而有些许紧张。
穆澈在大伯母耳边安抚几句,迎到堂姊身边:“大姐姐来了。”
“弟弟冠礼,我如何不来?”穆雪焉薄薄嗔他一眼:“就只你们拿我当美人灯,人看不得风吹不得的。”
这话不偏不倚让近门的一席宾客听着了,这桌上的人走在外头,哪个不是一个唾星一片响的人物,蒙邀而来也只敬陪末座而已。闻言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眼看见这位侯府大小姐,眼睛就拔不出来。
穆雪焉美是真美,虽然年龄三十有一,但绝没人会用徐娘半老这种混帐话来形容她,就是夸那些豆蔻佳人的话,还恐轻浮不能尽善。
穆雪焉之晶丽,正比穆良朝之泊雅,穆良朝之泊雅,正衬穆犁然之泠荦。这姐弟三人站在一处,便知什么叫芝兰玉树,皆生穆家门庭。
“大姐姐许久不见,又漂亮了!”穆庭准人不离座嚷了一声,旁边的穆庭凇直接给他一个榧子。
被这一声惊醒,众宾客纷纷回神起身,口称“穆夫子”拱手问好。
穆雪焉颔首以应,卫氏放松下来的同时,叹息一声。
惟有她深深地知道,今时这些礼敬,都是昔日漫天的流言换回的。
想当初,穆雪焉一个未出阁的侯门小姐,自立门户办女学,所收皆是云英未嫁的闺阁女,不教妇德针黹一类安室之道,反以经书圣言蹈之,琴棋书画浸之。
那时真叫风起的流言呵,“生女恐如虎”、“女子有才便无德”算好听的,后头甚连牝鸡司晨的话都出来了。
还是天子亲自将最疼的小女儿送去学艺,方压下长鲸白齿。后来小公主出师,四艺皆精才情惊绝,倚南书庄名声大躁,方有口口赞称“四艺塾”,穆雪焉方得了这“女夫子”的名号。
穆澈和穆温一左一右,护花使一般请长姐入席。
黑子龙醢,果馔蟹蝑流水般布上,几巡之后,客欢主洽。
原本想图一醉的杜云觥,这会儿又清醒得一滴酒都喝不下了。
他的眼神几次往主桌上飘,又被自己强拉回来,心里正翻棱着,突听殿外傧者唱道:“大理卿宁大人到。”
畅安殿里的觥筹声就是一停。
卫氏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穆温下意识看了哥哥一眼,随即省明,就是府里的一个糊涂下人,也绝不会把宁悦玄放在邀请之列。
那不请自来的人已踏进厅门,一身绛红到底的衫袍,像极喜服。
穆庭准扔了筷子磨牙:“府中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大厅一片静,这句话直直传入宁悦玄的耳,这位专司刑狱提点的寺卿大人阴佻一笑:“下官代裬王殿下为穆二公子送成冠之礼,怎么,穆侯不欢迎?”
裬王。穆澈微微皱眉。
谁人不知在京的三位王爷中,属裬亲王最受宠得势,宁悦玄又是裬王手下第一号得力的人。卓清府历代与党争之事划清界线,裬王来这么一出,表面是示好,实则就是威逼,这礼他若不接,就是忤逆犯上,若是接了,今日有来,他日自然要有往。
“欢迎啊,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宁大人带了这么重的礼。”
打破沉默的是穆庭准,他没心没肺地说完,径自离席取过宁悦玄手中锦盒。宁悦玄没有防备,还真被他拿在手里。
穆庭准大大方方地打开锦盖,往里看一眼,“呵哟”了一声,又“啪”地合上,“这倒多谢裬王殿下费心了。”
而后回头嬉笑:“犁然,我送你的礼也是不轻,礼尚往来,这个我走时就带回府了,你不介意吧?”
穆澈含笑起身,却是原地未动,自斟一杯酒,隔空敬向宁悦玄:“黄吻年少,宁大人勿怪。既是远道来,请喝一杯水酒再走。”
这份贺礼穆温眼都没过,就被人转了一手,不算收了裬王的情;穆十一的狷狂满京城都晓得,裬王纵生气,也没法认真计较。穆澈一席话,轻描淡写认下了穆庭准的胡闹,客客气气的一杯酒,向宁悦玄下了逐客令。
有侍者从旁斟酒一杯,曲躬送上。
大理寺卿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接过酒杯:“是要讨杯酒,不敢由侯爷相敬。穆大小姐,可否赏脸?”
卫氏忍无可忍,拍案道:“宁大人所为何来!”
穆雪焉从始至终面无神情,此时轻轻抚了抚母亲的手背,翩然起身。
两个曾有婚约在身的人,隔着一席之地,隔着满室宾主,隔着曾经有过的花前月下与怨蜚流长,静静对望。
宁悦玄眉狭唇薄,见了他的人都道是凉薄面相,却不得不承认,只有如剑直指苍天的戾,才衬得起这身嶒崚潋滟的红。
当年闯府抢亲,他也是一身红衣,也是十一的年纪,意气张狂不受天地羁缚,誓要把她带回宁府……穆雪焉回想往事,目光似镜空平。
她已不年轻了,欲语还休时仍有少女的娇怯,轻启丹唇,兰音将吐,席间忽有一人站起:“宁大人怕是酒还没喝就醉了,今日是侯府二公子的大日子,阁下莫闹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