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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像前几日那般下跪哭闹,端端正正地坐下,蓬发桂油梳拢,泪面薄脂浅遮,使她恢复了几分昔时侯府小姐的气度。
穆雪焉还是那一句:“妹妹,此事我无能为力。”
穆惜念没接她的话,取过婢女手捧的一个包袱,轻放几上,颤指解开。
纵横飞红割痛人眼,衬在白底缎上,极似雪簇红梅。
那却是一件中衣,一件划满伤、染满血的男子中衣。
雪焉眉心伤紧。
“听过大理寺的手段,万没想到,他受了这样重的刑……”
穆惜念字字如筛,抬起眼,两道刀光穿透雪焉身体。“姓宁的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你知不知道?”
雪焉经手再多事,神色从不见疲倦,被这个族妹不依不饶求缠几日,终于现了疲音:“到了如今,你为何以为,那个人与我仍有瓜葛?”
“姐姐何苦自欺欺人?”穆惜念直着眼冷笑,“何等阴私的人,会将受刑血衣送给家眷,难道姐姐不该比我更清楚?姓宁的这样做,无非想让我来求你,让你去求他——”
“六妹!”
“姐姐!”穆惜念泪沁血色,嘶声道:“我的男人就要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抛不得,什么话说不得?我自知口德不修,往日颇有得罪姐姐的地方,但求看在两府的份上,看在权哥儿的份上!他才五岁呀,没了父亲,他怎么活?我们娘俩怎么活?爹爹不肯帮我,我只有指望姐姐了,姐姐若计旧怨,小妹甘愿赔罪!”
哭嚷之中,从袖里带出一把匕首,朝肩窝便扎上去。
随行的婢女惨色不拦,簪星惊呼一声,慌着劈手去夺,争抢间不防腕上划破一道口子,也顾不得,抢过掷在地上,啐向穆惜念的婢子:
“你是死人!你家夫人这般也不拦着!——乐夫人所为何来,是拿性命强逼夫子吗?方言幼子无辜,自身若有好歹才是真没着落,夫人究竟要怎的!”
这丫头是打从府里跟着雪焉的,久已听说东府六姑娘看小姐不过,自得嫁了个好夫婿,明里暗中讥讽雪小姐老字闺中的话,亏她还有脸上门讨人情。今见行事若此,更觉不堪不齿。
穆雪焉眉间那点子伤情荡然不存,似未看见厅中妇人半身的猩红,空眸如镜:“妹妹别处闹吧,塾里好静,就不招待了。”转问簪星伤得如何。
“穆雪焉!”
淡漠激怒了遭逢激变的妇人,肿桃一样的眼迸射怒光,跄出去几步:“你当真冷心冷情,见死不救?呵,还是你心怀私情,不敢去大理寺见人?”
簪星见她状如疯癫,言语无稽,随时要上来撕扯的模样,忍痛挡着夫子喊人:“乐夫人伤心糊涂了,且好生送回去!”
便有几个管事娘子向外送客,推搡间,穆惜念犹半哭半笑地说:“好一个清净高洁的穆夫子!那年上巳诗会,你在花林里解赠香囊,被他牵住了手,以为没有人看见?这么多年,他未娶你未嫁,就从没个想头?长夜漫漫——”
到后来,已是众人捂着她的嘴拖抱出去。
方出门槛,穆惜念一口心血呕了出来,眼白半翻,喘息如橐,见人便捶,无话不说。
有见识的人惊道:“这是失心疯,快快按住送去医治!”
好不易外头没了闹声,穆雪焉亲自给簪星的手腕清洗上药。
簪星倒不觉伤处疼,只是看着夫子面容失色,心里一揪揪的不是滋味。
往常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还不信世上有这等没心肝的直肠贼,及见求恩不成当场变脸的,才知自家人若动起狠来,犹胜外人。
穆惜念虽有可怜之处,可为了自解祸患,不顾往别人伤口撒盐,又成个什么人?就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得配大家闺秀、一宅主母的身份?
忽而嘶地吸了口气,是雪焉为她系紧纱布。
“疼吗?”
簪星摇头,劝说道:“夫子别将这些气话放在心上,她也是走投无路,没了羞臊管顾了。”
雪焉未语,沉沉出一许神,问道:“什么时辰了?”
簪星正要答,转念惊觉:“夫子——”
“巳时。”穆雪焉自己回答,立起的身影如空谷一枝幽兰。
“备车吧。”
马车蹇促而止时,穆雪焉的思绪断在多年前的上巳节。
十年青华于一个女子,如同三春于一树桃夭。在浑不知愁的女儿时节,也曾度过女儿节的,也曾烂漫天真,信来日翼翼可期。
如不经人点破,这些尽将埋入水底沙泥,永不泛起涟漪。
马夫请夫子下舆,才知轴轮拔了缝子。
簪星埋怨把式出门前为何不留意,也已然于事无补了。难在马车坏在不偏不倚的地界,避了闹市,前头转辙过去是一条白石整铺的宽街,乃几处私邸所在,当中一户朱漆高门外,两傍大红戳灯十分显眼,簪星瞧见,暗道一声晦气。
穆雪焉本要去大理寺,不意耽在宁府门前,抬头望向那门楣,神色平常。
车子不得修,她便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