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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雇一乘小轿。
“外头那些腌臜的不知什么人坐过,夫子又不惯,何苦呢?”簪星紧着劝,“若不然还是回吧。”
穆雪焉:“你又何苦非跟着来。我不是去赴刀山趟火海,无须怕得这个样。”
她是千斤万斤事也能拿在心上不退却的人品,簪星打小服侍一场,明白归明白,只是不想夫子曲折自己。
夫子这是……听进了穆惜念的话啊。等轿子的空当,簪星轻问:“夫子还记得江蔓吗?”
那个勾结冰店伙计,害死青冉与姻玉儿,又被宁悦玄暗中处置的……雪焉瞳色漫开,“你也来戳我的心……有话就说吧。”
簪星低低垂着眉目,“夫子深知的,何必我来多嘴。只是夫子心热,明知不可回头的事,情愿要碰一碰南墙,婢子就不得不多嘴——夫子去了如何?”
上一回为书庄命案,渠人尚且未见,就是见了,难道冷心铁腕之辈肯徇私听情?
“我也不知如何。”穆雪焉睫落一刹,“心头打不过去,全当是为权儿。”
斑驳的血衣在簪星心底一闪而过,也劝不出别的话了。转而往前头的朱门瞪一眼,恨恨低啐:“但凡那位成个人,何至于把事做绝。”
“背地说人,贵塾是如此风习?”
真是白日见鬼!簪星一回头,就看见艳成渥丹的人立身一丈开外,险些站不住脚。
在他身后,头面低埋的侍人牵着一匹连线障泥花雪马,不知是何时在的,更不知听去多少话,簪星登时面无人色……
穆雪焉眼风轻侧,倒未见惊诧,转身正对那人。
男人狭目含藏电光,一步步走近。
经过身边,他眼底积重的乌青才映在女子眼里,风吹宽带,原已消瘦如斯。
没有一句话,宁悦玄径入家门。
这两人之间,不存在举重若轻的回首或时过境迁的坦然,连针锋相对的讥讽都显多余。
就在宁府大门刚刚阖上,两个小子抬了一顶绿绸小轿回来。穆雪焉一叹,欲嘲难笑。
她从来不信冥冥事,然而此日种种巧合,直指人心。
本是为了找人求情,既然在这儿,也不用别处去了。雪焉命簪星上去叫门,簪命的脸色死灰一片——她刚刚才骂他不是人,这会儿再投罗网,明日夫子收到的血衣就是她的了!
小婢扯着夫子衣袖欲要求饶,忽的瞳孔分散,眼睁睁看着宁悦玄又出来了。
只见大理卿单手提着檃栝之物,一言不发地走到坏损车轮前,低下身开始收拾。
当朝三品大员,当街做起修车勾当……真是见了鬼了。
那两个抬轿的小厮手劲一松,轿子咕咚一声,瞪着溜圆的眼给对方相面。
穆雪焉沉色上前,“不劳。”
男子惘闻,一手扳住木轴,一膝抵在地上,动作如挽弓御辔一样自然。
等到打进一颗楔子,方开口:“夫子岂惯使赁铺的东西?敞舍倒有几辆车舆,必耻食周粟吧。”
冷面冷声,一双眼睛却是平煦。见他挽起的赤袖下,露出一截纤劲臂腕,象牙般哑白肤色,浮出弱青的筋脉,似狸奴团在阴影里的幽浅瞳光。
这样一双似强犹弱的手臂,十分令人想走过去,为他挡一挡旁人投来的惊异。
可也是这样一双似弱犹强的手腕,沾得上酷刑残血,翻覆了阴谋算计。
一念浮沉,仅是一念。穆雪焉目光凝落。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皆成陈迹。她对他,不会再心动了。
任由他修好车驾,宁悦玄直起腰身,穆雪焉颔首:“屈劳大人。”
宁悦玄目光深隐,似扫过她一眼。
重阳命案难缠,从廨署回府取些东西,实则为了散心,一眼过后,心更烦乱。
他回身便走,等着被叫住。一步,两步,三步,剥落自己的心跳。
迟不闻音,恐自己走得快了,恨府前街道太短。
已近阶墀,忽听:“宁大人。”
宁悦玄倏然止步。
没有人看见,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一瞬间竟笑了一笑,活脱脱一个从没历过相思的毛头小子。
身后却再没有其它话音。
数息后,耳力捕捉到女子骞衣福拜的微声。
笑容成昙花,宁悦玄攥紧拳头,目光冰裂石沉。
当晚,涉嫌结党的乐正逢被人抬回家中。
当夜,因刑伤过重,乐正逢不治身亡。
第107章 君子不为 是孺儿唤父的声腔。……
大宴前十日,胤公公再登侯门。
主人礼周如旧,客人却加倍热切地赶上来问安。无他,靖旻太妃得知在卓清府过寿后高兴十分,连带他也得了几句“小胤子能干”的夸奖。
累奴一世,色色珍奇赐物也算见够,惟有主子顺心时随口一句夸头,比暖炉还熨得妥贴。精心侍候一辈子,为的什么,不就是这一句沁心沁肺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