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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绣鞋变成两团溺水的湿藻拖慢她的脚步。
不知跑多久,她突然止步,松开袍儿的手,又在她手背重重一捏,变调的声音不知是哭是叫:“找人……找最近的巡防!回府里叫人!”
胡乱言罢,返身往来路去。
“姑娘去什么!”一停下来,腿就软了。袍儿下意识拽住她,亦吓得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大公子还在府里等你呢!”
她们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仿佛眼前只是一场尚未醒来的噩梦。
柔弱不经世事的少女,遇险而逃并不可耻。袍儿紧紧拉住吉祥不放。
“去!”吉祥硬是推开她,手背留下三道指甲长痕。
何尝不知他就在府里等着——舍弃他,难过舍弃自身性命。她从无大勇,从无大义,她贪恋他,贪恋倾世加身的温柔,胜过自身性命。
可是在背离的阴暗街角,有师父性命啊。
乱绪风吹不散,吉祥不知往回跑了多远,看见了她的师父。
青冷的刀光下,傅济颓倒,横贯胸口的一道狰狞刀口汩着乌血,生死不知。
杀手回过头,极佳的目力凝视着这个去而复返、表情恐惧到极点的姑娘,沾了死气的眼珠泛出一点愉悦。
“我喜欢知恩义的女人。”
那傅济已被毒气侵体,尚有一口气在,悲然长嘶:“蠢物啊!”似野山之中将死的老豹,无尽戚恨。
单薄的少女跑散了披风,薄衫瑟瑟欲碎。嘴里,比塞进一把沙子还干,却抖着声道:“……师父遇险,徒儿哪儿去?师父还好吗?”
不知气的还是伤的,伏地的傅济不再理人。
杀手道:“好,撑得到你送他最后一程。”低头道:“为了这份忠义,我得留你条全尸。”
“慢!”
吉祥不知自己怎么喊出这一声,一声之后,她举起腰间的令牌。
“佽飞军正在赶来了,还有合、合峦派、许多派,都在赶来……”
吉祥无比希望她听窗角的毛病,真能救自己和师父两命。卓字玉清牌的棱角割痛掌心,仍被她扣得死紧,从中汲取最后一点点站立的力量。
“还有卓清侯府,一、一万府兵……你放了我师父。”
杀手静静听她威不似威,求不像求地说完笑话,配合地笑了一声。
“千军万马,于我何惧?”
哑音未落,吉祥便觉身上滚过一线凉,如刀意凭空划过。
死亡显露实相时,头脑是白茫茫一片,如断鸢退回苍涯天际。
吉祥屏息不动,等待身上多出一道血窟窿。
想像中的剧痛却未至,只有手掌一空,玉牌从中分裂坠地。
刀气的余威,斩向傅济头颅。
傅济带着心疼与不甘闭上眼,心中发出最后一叹:师兄。
“师兄。”
“锵”地一声,弯刀磕在青石板。
游鱼般的青影从刀口下抢出奄奄一息的傅济,退至吉祥身前。
此人背影挟带凛冽的冰寒,眼风向后微审,字字轻佻:“庆幸你没伤她半根毫毛,相信我,被那个人天南地北追缉的滋味,你不想尝试。”
听见几分熟悉的腔调,吉祥一身僵冷的血液顷刻暖融回流,“游……”
未等说完,颊上重重挨了一刮子。
“师父……”吉祥一瞬被掴出眼泪,两人皆站不住,相扶跌在地上。“师父今夜平安,要打要骂我都甘愿。”
傅济瞠目便要喝骂,谁知气力难济,一口黑血先骂声涌了出来。
游九听那一声脆响就呲牙,皱眉将语,忽感杀气激袭,阴厉回到脸上,手指探入腰侧,擞擞急抖,月炼软剑对上虢勒弯刀。
“师弟,你还没死?”
“你没死,我做鬼不安!”
亡命生涯磨砺得岳重荣招招皆为杀人技,游九内伤未痊,拼得十招后,软剑锋崩出第一道裂口。
刀是阆风卷草,剑如飞絮难搪,终于絮柳飞散,岳重荣一刀斩上游九胸腹,震起一片火星。
“瀺鳞浮光甲?”岳重荣意外地看着裂衫下银光浮动的软甲,沙沙冷笑:“就这么想给老头儿报仇?用这种送死的武功和小孩的把戏?”
趁此空隙,游九点足偃退数丈,紧绷的腮鬓硬如冷铁,自靴间抽出一把尖匕再度袭去。
那匕首上点点幽青,竟与岳重荣的弯刀无二,赫然也是淬足剧毒。想来今夜之战,游九已存破釜沉舟之心。
岳重荣却挥蚊蝇一般轻易挡开,神色愈发不屑与不耐。
连吉祥都看出游九并非敌手,心藏一再揪紧。
苍凉的夜穹,不被一丝星光月华眷照,甚至愈加阴黑绝望。
不对——是比夜色愈加阴黑的一道刀光陡然出现,拦下了擢向游九的一击!
吉祥眼前仿若凝固,视线再次适应,便见一人横亘岳重荣与游九之间,手中所持,乃是一口三尺三寸墨漆鬼头刀。
岳重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