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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知肚明,母亲此番作为真惹怒了卓清侯。侯爷的做法很明白,是用他的安危告诫母亲,毕竟,母亲后半生全倚着他一人,绝不敢让他出半点闪失。
周容川对他幼年离家的小妹妹心含愧疚,是以颇为配合,走出宅门时,甚至颇有风度地向来人揖了一礼。
“请侯爷放心,下官回去便劝说家母回霄州,此后断无逾矩之事,也不会再牵扯上……那位姑娘。”
袁邵看他一眼,笑道:“侯爷有何不放心?大人做得到,固然便宜;大人做不到,侯爷帮大人做到。”
“……”
周容川只觉背脊钻进一线邪风,回家的一路都在琢磨这句话,越想越心惊。
转过巷口时不及留意,迎身撞上两个粗旷汉子。
如同碰上一堵砖墙,周容川捂着肩膀抬头,甫看清两人面相,就被从身后缀上来的一人拎住了襟领。
才伏贴的寒毛再度耸起,这一回周容川连头也回不得,警惕道:“你们是谁?”
尽管他竭力镇定,儒秀的身材在三个市野闲夫之间,仍旧像只被鹰隼包围的小鸡。
一道千磨万砺的沙哑嗓音挨上他耳朵:“你是她亲哥哥,我是她干哥哥,既是自家人,有得罪处,且受着吧。”
后脑的钝痛阻断了周容川的疑恐,直至他昏倒,也没能看清身后人的样子。
……再度醒来,却是在自家床榻。
周容川迷蒙地睁开眼,便见杨氏红肿着一双眼守在床边。
看见儿子转醒,杨氏忙不迭满天神佛念了个遍,看样子像是快急疯了,连声问他感觉如何、头上被谁伤的、这些天去了哪里?
周容川亦是一脑袋问题,伸手往头上的纱布摸了摸,疼得一咧嘴,恍惚问:“我……怎么回来的?”
得知自己是被扔在家门口,被小厮发现的,周容川更疑惑了——这等下作手段,不似出自侯爷之手,那么是谁……
“川儿。”杨氏流泪不已,握着周容川犹有虚弱的手,颠三倒四道:“是他们、是侯府要收拾咱们是不是?娘不闹了,娘不管那个丫头了,你叫、你求他们把你妹妹放回来……你知不知道秀儿被抓到哪儿去了……”
周容川脑子嗡地一声。
“周秀不见了?周探花也在回家的途中受了伤?”
洛诵闻报,心说这都什么烂事,不欲这点子小事搅扰公子,口气不佳:“查查什么人多事……查不到就罢,左右算他们倒霉。”
吩咐之后,他面色冰冷地摊开手掌,生着薄茧的手心中央,是一只融化半边的木犀油妆瓶。
这只在焦墟里找到的妆瓶他认得,那是他听从公子交代,寻人为风度林那位姑娘研制的,独一无二的无香桂花头油。
……
门掩黄昏,掩住这一处搦笔端方的身影,也遮住另一个瑟瑟泣咽的娇人。
一方破陋的小院木门虚掩,与猪窝无异的床铺上绑着个尚有姿容的娇小女子。
宋老二大马金刀坐着,把玩着不知用来做什么的油腻小刀,比量少女的眼耳鼻口横量竖取,一直等她哭到脱力,才精准地挑开封口的绵布——或者抹布、又或是袜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不是什么狗屁君子,没有脸面顾忌,不懂轻重拿捏。所以,你最好不要说错话,免得身上添伤。”
周秀嘴里没了堵头,反而喊叫不出,望着散发腥气的刀尖,恐惧地呜呜吞泪。
宋老二毫无怜惜之心,顶着一张死人脸:“说说吧,欺负过什么人,怎么欺负的?少一句话,多一条疤。”
东方既白,烛余残烟。
洛诵敲门入未佳斋,穆澈刚好停笔。
书案左侧齐整整地码出一尺高的缥帙。一夜功夫,竟写出这许多。
穆澈放笔捏了捏眉心,洛诵忙给公子倒了杯水,穆澈右腕发颤,险些跌了茶杯。
“公子。”
没等洛诵心疼,穆澈揉着酸麻的手腕问:“手里拿的什么?”
“是昨夜度林轩送来的两卷茶书。”洛诵低声道:“姑娘说只能帮上公子这点事,要公子……别太难受。”
穆澈目光虚渺,凝了一夜的心力涣散,泛出温温茫茫的柔情。
犹记她访拜茶师前,托他寻出几本茶书眷抄,没等写上几页,却耍赖嚷嚷手疼……
宣上的楷字极尽周正,有关茗荼的字句,是他记忆难及之处。
穆澈一页接一页地翻,目光清柔如水:“她昨夜过来了?”
“姑娘没来,是洺萱姑娘传的话。”洛诵的话音戛然止住,目光定在公子鬓边。
穆澈看着他神色,瞬息便明白,虽则不自见,玉透的手指仍准确搭上那两根一夜生出的白发。
语气恍如千帆过尽的平和:“帮我拔了吧,伯母瞧见会伤心。”
他越这般不露形色,洛诵越不是滋味。低头应了一声,迟迟没动手。
穆澈瞥瞥他,无奈:“你都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