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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鸢听见嫂子的声音时,已转身而去。粼贞裔原地立了一立,想那些话她必然都听到了,心下虽铁定不悔,这时侯却也不知怎么面对妻子,隔帷嘱咐几声,便出去找仇筅议事。
等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壁衣后的女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躲在帘帷内侧的吉祥,手心里全是汗湿,僵硬地转头,昙王妃的神情还和方才一样,平静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她和善地看了吉祥一眼,“姑娘能陪我回去吗?”
吉祥内心泛起无数道波澜,讷讷点头。昙王妃病体未愈,走得很慢,短短一段路,错觉地久天长。
直到走出危机压迫的范围,昙王妃轻声开口:“我是个从夫教子的妇人,不懂许多大道理,夫为王侯,我奉王侯,夫为贼寇,我从贼寇。”
吉祥低着头,脚下平稳的道路好像随时会地坼天翻,“那王妃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不揭穿她?若荣弈郡王发现她听到那样的秘闻,她断无生理。
“我也是个有私心的人。”昙王妃幽深的目光落在女子脸上,“我想给自己的孩儿,留条后路。”
吉祥衷心震动,脚步虚浮地回到欢宁屋里,一路体味这句话的深意。一个小丫头迎上来,“姑娘哪儿去了?”
这屋里的人都得了吩咐,除了照顾小世子就要看好吉祥,寸步不能稍离。不想一个不留神,这位姑娘就不知哪里去了。
吉祥心绪正自不属,恰巧她碰上来,暗自在舌尖一咬,顷刻做了个决定:“小世子高热不退,换了这么些方儿不见效,这样下去会烧坏的。我想起一个偏方来,你、你去北苑,取我竹雕笼中冷佛手、育文香,还有冰、冰雪芽三样,拿来给小世子试一试。”
那小丫头有些疑惑道:“冰雪芽是什么,从没有听过。给小世子煎药喝吗?”
吉祥话间磕绊了几次,这会儿定下神,轻睨她道:“自然不是,这是我儿时一位道士给的方子,做成香包悬在床梁上,能辟邪除厄。”
见那小丫头犹豫,吉祥兰息幽吐,反而气定神闲去榻边坐下:“你若不便,自去禀告郡王一声,问他许不许。只是这件我已回过王妃,王妃也同意了的,你要多事,一来二去耽误了世子的病情,这罪责我可不担。”
小丫头一听,向榻上迷糊的小世子看了看,不敢多事,依言去朔安苑取东西。
那苑外府兵严防,小丫头依样画葫芦,拿“耽误世子病情”说事,便没一个敢再拦。
音讯传到洛诵跟前,他几乎立刻想到这是姑娘递话进来,面上不露形地请人等候,转身进去告诉公子。
“冷佛手、育文香、冰雪芽……”
那丫头惯来离了他胆子便大,穆澈修眉不自知地蹙动,信手在案角勾划几笔,组成一字,想了想,又把“冰”字添在后头。
撤,冰。
一直盯着公子手底动作的洛诵悚然惊心,目光射过去:“公子!”
穆澈盯着那虚无的字迹,不动半晌,恍若入定。
等回过神来,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还跪着呢?”
“啊?”洛诵反应了一下,好歹压下惊惧,不知怎么又咬了牙:“叫了他几回,就是不肯起来,活是头倔驴!”
“倔驴!”
粼鸢在营中找到慕容元龙时,亟霆军首领正组织着最后一旅人马准备徙退。
重甲在身,慕容元龙还是那么浑不正经,“虽然末将喜欢听鸢帅这样唤,以后叫不到了,鸢帅也别失落啊。”
粼鸢身上还挟带着疾马的尘霜,直视他问:“你当真要接令?”
“这话怎么说?”慕容元龙抬眼望,不过一夜时间,营台空空,将有鸦栖。“令出一家,为上帅第一要任;将令兵行,为军者第一准则。鸢帅不会不知,我岂能不听军令?”
“空虚备防,让出昌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元龙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下去:“风掣、云捩、凤翔三个旅,抵挡不住千万铁蹄,鸢帅要早为自己谋划……到时候前突后踞,哪面是敌呢?”
他果然知道粼贞裔撤兵意味着什么,粼鸢浓鬓萧侵,冷冷地打量他:“你十五岁做我父王中军前锋,是他一手带出的兵,你应该知道我父王毕生的心愿是什么。”
慕容元龙目光闪熠,粼鸢不待他答,反身挥氅上马,驰向北关。
“鸢儿啊……”
慕容元龙久久望着马蹄踏尽之处,“知父莫若子,这句话,你该去质问郡王才是……”
军令出如山,即使有隐约的猜测,也没几人胆敢质疑。在此之前,粼鸢也没有想到,最终敢冒着抗令死罪留下的,会是最较真最古板的李老将军。
箭楼十三关,是拦阻北燕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把守中原朔北最重要的关口。粼鸢赶到临闾楼时,李老将军才将手下不足千余人布控妥当。
遥见一抹艳紫纵马上高冈,李唐皱纹深刻的嘴角习惯地向下撇,踏靴迎下城梯。那边已下了马,就势单膝伏地,规规矩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