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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也分外有力,一字一句都敲在粼贞裔心上。
他终于想起这些时日躲避着不敢去想的先父,想起父王生前对他“狠不能狠,忍不能忍,志大气奢,恐败功业”的不放心,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又在心里聚成焦火,惚惚站立不住。
“还有,”穆澈不在意他不言语,接着道:“令郎我须带回韶京,向圣上复命。”
粼贞裔猝然抬头,穆澈目如高雪,不怯不亢,没有一丝杂绪:
“我收他做门生,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抚他若亲子,不令受欺落冷眼。待此子成年,尚可与郡王天伦团聚——郡王意下何如?”
粼贞裔怒而撤兵,萌生反意,很大因素便是因为欢宁。如今忽然告诉他,掳走欢宁的不是穆澈,而是燕国的人,他先前落在穆澈身上的恨意,便尽皆转移到北燕头上。再加上卓清侯如此设身处地之言,粼贞裔无片字可对。
这矛盾的感觉撕得他鲜血淋漓,让他清醒,让他锥心,让他不知所措,无地自容。
我都干了些什么……
荣弈郡王不敢回答穆澈的话,恍惚一瞬,好像听见欢宁叫他,奶声奶气的一声“爹爹”,可以令他付出一切。
幼岁离家的残忍,他已经体会过一次。如果他的孩儿被人带走了,他怎么向汀儿交代,又怎么安渡漫长岁月?
要不然,将错就错了吧……反正没有回头路……
他的余光无力偏转,发现竟不是幻听,一个小娃子光着脚从壁衣后跑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哭唤:“爹”。
这一声喊,唤回一半清醒,粼贞裔俯身抱住欢宁,看着四五个丫鬟慌忙追赶出来,下意识道:“你们怎么看的人?”
一开口,方觉声音衰哑如斯。
其中一个丫头子怯声道:“王爷恕罪,小世子醒来看不见人,嚷着要找王妃和您……”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刺破众人耳膜,那是一种恐惧到极点的叫声,宣自孩童之口,更令人心惊。
粼贞裔搂住心肝儿:“欢宁怎么了,不怕,爹爹在这儿!”
欢宁好似没听见,直愣愣看着穆澈,用看鬼的神情瞪着他,指着他,小脸刹那失血:“他、坏人……坏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穆澈身上,后者极浅地挑起眉梢。
粼贞裔很快意识到什么,“欢宁告诉爹爹,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在哪见过他?”
然而欢宁已经吓得缩在父亲怀里,噎声抽搐,在他幼弱的感知中,就算把所有噩梦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人可怕。
穆澈凝视小儿一眼,侧身避开脸。
粼贞裔余光瞥到这个动作,心坎一软。
他生平第一次没有纵溺欢宁,追问他为何如此害怕。在欢宁哇哇大哭的控诉中,他听到他的孩儿说,就是这个人把他抓走的,这个人是坏人。
小孩子不会撒谎,那样的恐惧也做不了假。
他说穆澈抓走了他,可那日出事时,穆澈一直在众人眼皮底下,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府。
一切不言而喻,也不容再质疑,是有人扮成了穆澈的模样掳走世子,又遗落“穆”字令牌,教荣弈郡王疑心,以至于逆鳞生起,囚使撤军。
看欢宁的样子,粼贞裔不敢想他这么小的年纪,受到了多少恐吓,北燕为了离间他与穆澈,竟不惜这么肮脏的手段,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粼贞裔牙关紧切,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覆冲头顶。他在欢宁的额头轻轻亲了亲,命人照顾他去,返回身,撩衣跪在穆澈面前。
“罪臣愧无余地,百死难辞,一既听凭侯爷处置!”
穆澈没有避让,受了他这一拜。
粼鸢等的就是这一刻,厉声向外道:“把仇筅那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绑了!”
满府尽知他们的主子把钦使给扣了,这一向形势倒转,外间兵士茫然了一公儿,听命行事,却前后找不到仇筅人影。
“这狗东西,闻风倒机敏!”粼鸢气得不轻,一把拉起兄长,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怜又恼:“哥你糊涂啊!”
穆澈道:“跑不了他。当务之急,请郡王发令兵旅回防。”
如今边关空虚,急令大军回守才是重中之重。
粼贞裔中心含愧,无有不应。
“还有,”穆澈淡淡道:“我的人,可以还给我了吗?”
刚从内舍追出来的四五人,并无吉祥身影。明知他们没有把她怎么样,看不见她,穆澈心里便不踏实。
粼贞裔犹如梦醒,忙令人入内请使君夫人出来。
没过一会,出来的却是铃儿,含胸诺诺。
看见她的表情,穆澈的眉头蹙起。
“回王爷,今儿是初一,王妃……王妃娘娘每年都要去庙里祈福,今年为着小世子,娘娘说什么都要亲去,怕王爷不答应,就、就悄悄从偏门出行,不让告诉王爷。那位姑娘,被娘娘一并带去了……”
昙王妃心存善念,怕留吉祥在府里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