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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摆大喊:“茶!再给我一碗他调的茶!我一定能明白,一定!”
宋老爹和疯子打不起交道,只得给坊主传话,没过多久,伙计送下来一碗粥。
粥是新熬的,放到七成温,不烫不凉,正正好好。可那人看见这碗白花花的东西,当场就疯了,抬起胡茬横生的脸吼道:“我苦修茶道三十年,你觉得我不配喝你的茶?你看不起我吗!”
“吱呀”一声,楼上菱窗推开了。
那年的吉祥十三岁,年月静好的时光,惟一的忧愁不过是困在坊主屋里挨罚抄书。那天,她看见颜不疑很烦的侧脸,好似强捺下揍人的冲动,才能倚着窗子说一句话。
颜不疑漫淡地垂下眼皮,努嘴儿:“饿的时候喝粥还是喝茶?三十年,学了一脑袋狗屎。”
就这么一句不好听的话,神奇地令巷中的茶疯子安静下来。
那人捧着那碗粥呆呆半晌,忽向楼上长身伏地而拜,而后端起粥碗,大口大口喝进肚子。
这么一句骂人话,吉祥一记就是多年。
是坊主教给她的,食为世人最先所需,茶道再深,永远不过锦上添花。
她知道外面这些人此刻需要的不是茶,也不是拿她出气,他们需要在冷槊寒甲外的一点温暖,需要一样支撑他们战斗下去的理由。
她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总归可以试试。
熬好的粥盛了出来,晾到七分,正正好好。吉祥抬指抹了抹额边的浮汗,端起一碗向外走去。
这一步牵动了王府内所有人的神经,所有人的足尖都跟着往前蹭了一步,似要护住这个婉柔的姑娘。
可他们没本事喊停,谁都知道,这时候一旦和兵士们发生冲突,自家窝里内乱,昌黎城就完了。
门外人心明如镜,所以才敢这么闹。
穆澈的身子也向前动了一动,吉祥冲他一笑,“没事的。”
穆澈眼色深邃,没有拦着她,寸步不离地跟在身畔。
吉祥一个小小女子,这会儿面对一大帮血煞未净的老爷们儿,也不知怕。她玉腕捧起粥碗,与眉平齐,递给第一个人:“婢子无用,谨奉粥食,待将军平安凯旋。”
那人是个徒兵,没想到变成如此情况,看着这么好看的姑娘对他低眉顺目的,胸口有些发端。
他想起了自家媳妇儿,就在城里住,新娶不久的,眉眼还有些怯怯地怕他。他下了战场就跟着人来王府闹,都没有回去见过她。
她那么小的胆子,哪里听得炮声,一定为他担心得要命,一定是……哭了。
徒兵不知自己如何接过的那碗粥,闷头喝一口,胃里热乎乎的,眼里酸楚楚的。
这个时候他才回想,北燕王为一个女人发兵的传言最初是从哪流出来的?
穆澈亲自端着食盒,吉祥接过第二碗,奉给下一个人:“婢子无用,谨奉粥食,待将军平安凯旋。”
她分不清这些人的阶职,无论尊卑都称将军。这些人有的接过,有的犹豫地看了糜副将一眼,讪讪没有接,却无一例外,都被那声“将军”叫没了怒火,反升出沉重的羞愧。
一城濒危,他们家里也有妻子弟妹要保护,得多混的人呐,打了败仗要找一个娘们撒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燕贼真是为她而来,他们当初参军入伍,为了不就是卫国家保妇孺吗,如今这他妈……呸!比割了卵子的还不如了!
穆澈看着这些人的眼神,便知带头的是糜副将。姓糜的正不自在,对上穆澈投来的眼神,寒毛一凛,适逢冷风掀开穆澈衣角,让他看见了佩在其下的长剑。
没有剑鞘,锋刃与皮肉相贴而藏。
糜副将打个寒颤,猛醒过来:仇筅已死,他这个仇军师的心腹早晚要被清算,就算王爷能看在他的军功允许补过,这京城来的侯爷也必定不会放过他!文士佩剑,空有个花架子,倒不如一气闹起来,激他先动手,而后大家混乱中打杀了他,如此王爷便不得不出面摆平……
想到这里,糜副将牙关一咬,上前一把打掉吉祥手中的碗,“奶奶的,故作什么姿态,你先给老子……”
他骂着要去捉吉祥衣襟,却被一人用力推搡开。
是先前那个徒兵,他将空碗掼在地上,红着眼道:“我家在昌黎,家里还有媳妇等我,是男人的别动女人!有本事杀敌挣功,没本事战死无怨!”
他开了这声腔,又有几人砸碗声援,结成一线隐隐挡在吉祥身前。
吉祥下意识后退一步,挨在一人温热的胸膛,回头,看见他的袍角有血滴落。
“良朝!”
就在此时,被围在中央的糜副将一声惨叫,捂着削断的腕子痛呼不已。
众兵看着血泊那截断手,没一人看见是谁动的手、怎么动的手。
穆氏良朝少年洁白,剑术精蹈,一夕藏匣,无人识锋。
连他自己,都忘了这种感觉。
“愣什么,伤员抬去医治,其余整甲回防!”
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