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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拄在案上的手不听使唤,袁邻以为公子在找水杯,连忙递去,被穆澈反手掼在地上。
那真是银河乍裂的一声响,没人想到,这个温文的男人能够爆发如斯力道。十一手背被飞溅的瓷片划出一道细口,却感觉不到血流的温度,他怔怔望着眼前孱白的背影,耳闻一声叹息:“穆允臣。”
那声音是从喉管里挤出的,十一以为他会骂他,可那嘶哑的声音是依旧克制的、没有责怪的:
“穆允臣,你是东府雏凤,教导的话轮不着我说,只、只一句……你有锋志俊才,不要用狷狂毁了自己。”
字字轻淡,字字剜心。
十一空洞地立在原地,浑身僵硬,良久不能动弹。
但是已经没人再理会他,穆澈说完后推开所有人,跌跌撞撞往东厢去,奔到自己的屋里反锁上门,不放任何人进来。
吉祥急得在外头拍门:“良朝你开门!让我陪着你!大夫呢,大夫还没到吗?良朝,穆良朝,你开门!”
“临儿别恼,让我一个人待会就好了……”隔门的声音已轻若不可闻。
“你让我看看你。”吉祥满眼泪痕地哀求,心如百爪钩挠。她现在很后悔,她为什么要去吃那碗面,为什么要去东俊府离开他呢?
敲门都不应,吉祥一吸鼻子,“袁邻袁邵,把门砸开!”
“我看谁敢!”里头突然爆出一声怒吼,迥不类穆澈声调,伴随着许多物件怒砸不绝。
“良朝……”吉祥心疼地闭上眼。
……
游九被侯府的人请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红着眼的女子颓然蹲在门外,像只被丢弃的小兔子,说不出怜容惨淡。
一看见他,吉祥立刻站起身,黑漉漉的眼珠乞求望去。
游九温和地看她一眼,难得没有调笑,“他应该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放心,我去看看。”
游九并指搭在门缝微一使力,里面的锁“嗒”地一声震开。吉祥跟他到门边,游九推开一条缝侧身进去,用一根指头抵住小朋友脑门:“止步。”
吉祥委屈巴巴,又想哭了。
屋内一片狼籍,一股幽微的蘼香弥漫在才平静不久的空气中。游九轻快地打了声哨,一面避着地上乱糟糟的东西一面往内舍走,“穆良朝啊穆良朝,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他绕到山水幛里,目光倏然定住。
通篇渴笔,满目飞白,烟气幽浮,鬼神难御——那是散落在脚踏上的两幅丹青水墨。
游九平生第一次看纸上的东西也会被吓到,那笔锋转唳吞吐,已经不是人间该有的气象,稍一凝望,便心悸不已。
“良朝,你——”游九转眼望向床榻,再次愣住了。
松垮中衣的男子散发躺在枕上,整个人好像才从水里捞出来,鬓湿唇红,像一只萎蘼而妖冶的水鬼。
他好像还没从无限满足后的空虚分脱出来,迟滞地动了动眼珠。那漆点的一瞳,令游九这见过大风大浪的都恍然心跳,甚至怀疑老朋友是被什么附身了:“穆良朝?”
“五石散。”
床上的人完全是正常声调,只是含着一丝丝疲惫,“晋时以石琉朱砂为配方,服之会有暂时的神思清明,体力强旺,枉称去病强身,其实是种慢性毒|药……这东西,不知什么做得,药性至少十倍于其上,瘾性太强,若传到百姓手中,流毒难料……”
“这个时候就别忧国忧民了。”游九伸手搭在他脉搏上,觉脉相滑脱,是极虚之表。
他皱着眉用内力向外引导,试图把穆澈喝下的脏东西引出来,谁想到穆澈虚不受力,被一线力道牵引,整个人摔滚出去,跌在床下。
“……”
四目相对,游九装做无辜地扭开视线。
“怎么了?”吉祥贴着门扇听见动静,着急地问:“良朝还好吗?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求你了……”
“咳,不是毒,所以引不出来。”游九听着软声软语的恳求,清了清嗓子,“小朋友挺担心的,说真的,你又不是女人,怕什么病容被人瞧——哎你急什么,我扶你。”
穆澈拍开那只爪子,自己咬牙爬回床榻,动辄又是一身汗。他喘匀了几口气才轻道:“叫你来不是治我,劳你留意这东西在韶京暗地还有多少,源头在哪。虽然大理寺管了,怕耳目不及,这东西太过霸道,我不放心。”
游九不耐烦地“啧”一声,“你可真是舍己为人光风霁月无私得很,我说你考不考虑铸块牌匾……”
“阿九。”穆澈闭眼打断他,“你好像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
游九闻言一怔,继而打着哈哈,“啊,我来前听你府上的人说了些。”
“是吗?”穆澈睁开眼,水洗明眸平静地望向床外站着的人,“我还以为是玙亲王已经知道,告诉你的。”
那一瞬间,游九的表情难以言表。他脸上的笑容像颜料一样一层层剥离,到最后,只剩一个荒凉的内核。
“是啊。”他轻轻应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