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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却仍掩难舍, 其中浓浓的骨肉情深,叫他更是心事重重。
    心中千头万绪地出了魇门阙,转过廊角,童殊便见廊道尽头, 青衣男子默立栏边, 垂眸远望,正在出神, 大概所想之事并不欢喜, 眉尾微提,若有心事。童殊方走过转角,对方便知道了,侧脸看了童殊一眼,目光从童殊手上的三个魔器一掠而过, 转开,得体而淡漠。
    童殊初见辛五时,辛五还是一副初出茅庐的少年模样, 也不知是否错觉, 不过月余, 辛五似乎变了一个人,身量高了,举止和气度也内敛冷峻不少。平日里时时都见着, 并未察觉太大变化;此时,带了心事,深看之下只觉眼前的辛五与初见时处处都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秀气得有些羸弱的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似乎少了点东西,那东西像是某种类似的期待,曾有着微弱的光,也不知从何时起,那样的光已经悄然不见。童殊只觉心头一空,有什么东西掉落,他第一次感到遗憾,错过了那个新生的少年辛五。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那个冷血冷情的景决了。
    一个人到底能有几面?那个冷言冷语公事公办的臬司大人;那个几次三番来探他的神秘友人;那个五十年夜夜都来看他的狱司;那个日日夜夜陪伴他身侧的五哥,到底哪个才最接近真实的景决?
    他与景决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是错位的,以至于南辕北辙,鸡同鸭讲。
    而且,这种错位,自始存在。
    童殊努力回想,初次见景决是在何处?
    竟然毫无印象。
    好像自认识以来,见面除了打,便是视而不见,连招呼也很少正经打过。
    童殊慢慢走过去,五哥两字就在嘴边,想要嬉皮笑脸喊对方一声,却又委实叫不出口。什么都知道,却还装模作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别人的照顾,实在太过没脸没皮。正不知如何开口间,突然一阵强烈的威压逼进,童殊一抬眸,已经被笼在辛五凛列的剑意里了。
    “你又动了手钏?”辛五单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带锋地落在奇楠手钏的两颗血色珠子上。
    “我——”童殊在辛五冷峻的威压之下,只觉张口困难,他其实有办法抵抗辛五的剑气,却没有动用术法,只轻咽下喉间泛起的不适道:“我取了两颗奇楠珠子用来锁两个阴童的魂,你这珠子真是好宝贝,不仅能锁魂,还能养魂。”
    “所以,你是知道它的用处的?”辛五冷声道。
    “知道……”童殊感到辛五的怒气在上升,他看不清辛五的神色,那双浓密的眼睫此时沉沉地压着眼帘,下面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猛兽正要脱笼而出,童殊只觉不妙,连忙又补充道,“先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的。用了你这么金贵的宝贝,我真是——”
    “你不要再说了!”辛五的剑意猛的一涨,却又在眨眼间如被寒冰封锁,童殊喉间刚涌上的铁锈味瞬间凝住,刺痛的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刺骨的冷意。
    只在吐息之间,剑意一爆一收,竟能收放自如到这种地步,剑修炼到如此境界,当真世所罕见,童殊心中一边震撼得快要五体投地,一边又着急上火,他道:“五哥,这次急事从权,未经你同意,我擅用了你的宝贝是我不对,我今后一定加倍奉还。”
    “不必还了。”辛五松开了手,他周身的威压也散去,只剩下一身清冷,立在原地,微仰起头,不知看向遥远的何处,道,“既送你了,便是你的。如何处置,听凭你意,于我无关。”
    什么叫做与我无关?
    童殊心中一紧,与此同时,他喉间那点血沫被不知什么力量轻轻地抹去了。他自然知道这出自辛五之手,便从方才乱七八糟的情怯之中生出勇气,伸手去拉辛五,却是五指空空。
    辛五连一片衣角都没让他摸到,童殊心中如有巨石坠落,道:“五哥,是我又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辛五转身,不再看向他。
    “你是担心我这奇楠用了两颗,剩下的不够自己固魂和养魂吗?五哥,我现在魂痛已经好了很多,你这珠子有奇效,只消再用上十几年,必定让我再无病痛缠身。五哥,你放心。”童殊追过去,转到辛五面前。
    童殊比辛五略矮,此时面对面站着,只能微仰着头,他一时情急,两只手紧紧握着辛五的手臂,想从辛五眼中看到些许气消的神色,可那双眼此时如三九寒潭,冒着丝丝凉气,只听辛五道:“你是陆鬼门,万事自有主张,轮不到旁人放心与否。你说十几年便是十几年,谁也不能强求你早两年好转。”
    童殊连忙道:“其实于我而言,早两年晚两年实在没什么差别,你看我现在有手有脚,活的挺好的。”
    也不知哪又惹到对方,辛五眼中正要散开的寒气猛的又聚在一起,陡地厉声道:“夜夜疼痛难眠叫好?四肢筋骨无力叫好?五指弹琴血流不止叫好?”辛五突然冷笑一声,把他的手掰开,十分坚决的力道,却没有伤着陆殊包着纱布的手指分毫,“陆殊,如果这便是你的好,那什么是不好?”
    他们再一次不欢而散。
    辛五已经先一步抬步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辛五与他保持着两步的距离,明明在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却没有半句交谈。
    好在方向是一致的,两人之间这种根本的默契还在。
    童殊一颗心都要揪成麻团了,最终落在辛五没有要跟他分道扬镳的一点庆幸之上。他手心里还抓着那枚客铃,现在却不知以什么理由送给对方。这始无前例的患得患失实在是让他烦恼的很,好在他是一个特别想得开的人,脑中回忆了一遍自己从前各种风流潇洒的过往,福至心头地想到一个词“礼多人不怪”,便二话不说,追上去几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客铃往辛五手心一塞道:“送你的。”
    说完生怕辛五把东西还给他,两三步便蹿到前头去了。
    只留辛五云里雾里怔在原地,他将手摊开,手心是一只极为精致的黑金小铃,小铃轻闪着绯光,绯光有灵识般钻入他的身体,那五十年来日日夜夜撕扯的痛感便被神奇的抹平了。这黑金小铃,色泽厚重,符馔古朴,手法却又随性风流,小小的铃身映在他的眼瞳里,一点点化去他眼中的寒霜。他有一双极漂亮的眼,化尽剑意后,如同春日清湖,泛着轻柔的涟漪,他轻声问道:“你何时做的?”
    “什么?”童殊跑的远了,没听清,他见辛五神色好转,顿时眉开眼笑。
    只这一笑,便如拔云见日,晴空万里。
    “我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他是这般,何必与他置气。”辛五喃喃自语道,“奇楠终归身外之物,不若再找两颗,由着他罢。”
    魇门阙楼下一马平川,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