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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安郁辞似乎是习惯于病人们对他的感恩戴德,顶礼膜拜,所以当那个病人对他躲闪时,他有些猝不及防。
    听着张医生的话,安郁辞的心里却在不停想着一些问题。
    为什么会有人拒绝他的帮助?
    为什么会有病人再面对他的时候狼狈而逃?
    张教授的话并没有打开他的心结,只能继续安慰他道:“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我们作为心理医生,无法救治自己所有的病人,也无法让所有的病人满意,这早就是我们从事这个行业首先需要正视的一点。”
    听到了这里,安郁辞知道自己已经得不到自己的答案了,所有的道理他都懂,但是那些道理并不足以让他想清楚很多事,更不足以看清自己的内心。
    安郁辞客气地眨了下眼睛道:“谢谢张教授。”
    张教授如释重负地站起了身:“好的,两周以后再见。”
    安郁辞起身,他的眼神逐渐变了,也许他根本不该问最后那个问题,张教授的这些说法都是一些安慰人的大道理,这些高高在上的医生们,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们不知道那些患者的疾苦究竟是什么。
    只有他是在临近那些人的,只有他是体会到那些痛苦的,也只有他是能够拯救他们的。
    当他在聆听那些痛苦时,只有他会伸出手拉住他们,而不是任由他们坠落下去……
    第64章
    夏日午后, 重案组之中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放了各种相关的案件。
    往来的电话不断,有很多新的线索涌入。
    一个一个的实证证明,一切的确如同苏回的推断一样。
    暗藏在迷雾之下的是一起大型连环交换杀人案件。
    目前, 最好的入手点就是最近发生的庞清华碳杀案, 由于直接的凶手留下了影像资料, 他们已经顺藤摸瓜,确定了是凶手的身份是华都一所职高的学生。
    这名学生叫做秦之华,今年十九岁,在读三年级。
    秦之华在之前就一直被一伙学生勒索, 饱受抑郁的苦恼。
    后来为首之人溺水,让他逃出了困境。
    无独有偶, 在之前在调查沉睡者之中出现的罗伟的车辆, 出现在那人溺亡当晚的监控之中。
    那么罗伟是不是和溺水案有所联系?
    警方准备搜集起所有的证据,逐渐对这些人进行收网。
    下午,乔泽出去取了一叠资料进来:“大家抽空填个表, 最晚周五交。”
    乔泽把资料发给众人,大家这才发现是一年一度的心理评估表,而且今年启用的是新版。
    乔泽发完了,转身对苏回道:“苏顾问,楼下有人找你。”
    “找我?”苏回愣了一下, 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来找他, 陆俊迟听到这里也是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好像是心理诊所那边的,嗯,是个戴眼镜挺文雅的男人。”乔泽道形容道。
    苏回知道应该是安郁辞了,只是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安郁辞忽然来找他。
    既然是在警局内部,又是熟人来找, 苏回拿了手杖就走下楼去。陆俊迟也没有跟着他。
    到了楼下,苏回就看到安郁辞站在一旁的花坛边,男人的背影看起来身姿颀长,他打了个招呼:“安医生。”
    安郁辞扭身,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道:“苏老师好,我今天是来总局这边送考核表的。上次问诊之后,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今天就顺便过来了。我不是以咨询师的身份来访,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讨论。”
    苏回坐在花坛边:“你说吧。”
    安郁辞扶了一下眼镜:“上次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着你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救赎者。”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安郁辞一直反复回想起苏回的这句话,他隐约觉得,里面会蕴含着他想要寻求的答案,可是那究竟是什么他也描述不出。
    苏回嗯了一声,他看得出,安郁辞有点迷茫。
    俗话说得好,医者不自医,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就算是攻读了再多的相关书籍,遇到每个人的人生时,总是会出现无法套用的情况。
    苏回想了想说:“我一直以为,心理的治疗只是一种辅助和促进,它的效果是有的,但是治疗效果如何,还要看每个人自己。”
    安郁辞道:“我理解你的这种说法,不过可能是因为国内的心理健康普及不够吧,我很少见到有那些轻微迹象的病人来找到我们咨询,过来的病人大部分是很严重的,难以仅靠我们辅助的力量来帮助他们。”
    安郁辞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个时候,我们能够做的最直接的事情就是给他们开药,但是我心里也很清楚,那些药物治标不治本,很多只是安慰剂,我感觉自己在给病人开合法的毒品。”
    “我希望,能够给别人更多的帮助,我会给那些来访者更多的,我能够给到的建议。我会试图更加走近他们,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但是我依然会有一种无力感。”
    苏回从话语之中,听出了安郁辞的无奈,他开解他道:“安医生,我认为你的想法是好的,你也是一位很好的心理咨询师,你有很好的共情能力,也非常热心。”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不是所有的来访者都是希望被拯救的,每个人的需求是不同的。有的人可能只是想要一些立竿见影的方法,有的病人只是去找你倾诉,又比如我,只是希望确认自己走的路不会错。你能够在当时帮助他们,但是你无法跟着他们走出诊室,不能完全改变对方的人生。”
    苏回想了想又道:“就像是我的职业一样,我们是在和凶手打交道,查明真相,但是这世界上的坏人,是抓不过来的。”
    安郁辞点头:“我做心理医生,也深知无法做到拯救每一个病人。”
    苏回直视着安郁辞,他感觉他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又着重解释了一下:“我们的职业更加刺痛一些,会接触到很多人的死亡。我们就算是精疲力尽,也不能做到把所有的凶手绳之以法。我们更无法拯救每一个被害人。如果报着想要拯救每一个受害人的心态去工作,可能会让自己也深陷进去,可能最后一个人也救不到。”
    安郁辞看向眼前这位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却异常清秀的特别顾问。
    苏回说话的时候,语气是无比平静的,可是安郁辞却从中听出了什么。
    他的眉头微皱起来,这些话不仅限于病人和医生的交谈,更像是行业之间的交流。
    安郁辞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反问苏回:“那苏老师,当我发现一个人需要帮助,如果不帮助,可能会发生一些糟糕的事,那我是需要去帮助他还是应该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苏回认真道:“我觉得,不拯救不代表不作为,但是侵入别人的命运也需要有个界限,我们要学会尊重每个人的命运,学会什么是不可为。其中的尺度只能每个人自己去衡量。”
    当无法挽救时,尊重每个人的命运。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然后苏回低下头来有些歉意道,“不过我没有什么理由来建议你,我也一直在尝试和学习,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学会和自己相处,学会和别人相处,学会和这个世界相处。”
    安郁辞好像听懂了一些什么,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朦朦胧胧的认知,这是那些心理学课本之中他未曾找到过的答案。
    他感激道:“谢谢你,苏老师你的说法很有意思,是我没有考虑到的角度。”
    苏回嗯了一声:“能够帮到你就好。”
    .
    华都,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
    方佳悦塞着耳机,看着眼前的作业本,空气炎热,她所在的小屋是西晒,一共只有十二平,到了夏末的傍晚还是像是蒸笼一般,她忍不住把外衣脱了下来,就穿了一件吊带背心。
    母亲在厨房里做好了饭端过来,一共只做了两道菜,她叫了方佳悦来吃饭。
    廖清荷刚吃了两口就接了个电话,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
    方佳悦拿着筷子皱了眉:“妈,这都晚上了,你还要出去啊?”
    廖清荷说:“你好好吃饭,你外婆脑溢血送医院了,我要赶快赶过去。”
    方佳悦也紧张起来:“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廖清荷一遍穿鞋一边道:“不用,你舅舅已经去了,你个小孩子也帮不上忙。”
    方佳悦又张了张口,站起身来:“可是张富民……”
    “他今天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估计要很晚才回来呢,你在家锁好你屋里的门,到时间了你就睡,能有什么事啊。”廖清荷说着拿起了包,焦急道,“好了好了,我走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门被关上了,方佳悦这才坐回了桌子旁,家里安静极了,晚饭变得索然无味。
    她匆匆吃好饭,收拾好碗筷,把碗刷了,然后去洗了个澡。
    张富民果然是没有回来,方佳悦渐渐安心了,她去屋里,锁上了门做了一会作业。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哗声,是雨忽然下了起来,这雨越来越大,偶尔有着闷闷的雷声。
    方佳悦看着过了晚上十点,准备上床睡觉。
    她刚躺在床上,就听到门开了,方佳悦蜷在被子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然后在黑暗之中,她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她意识到了,是张富民回来了。
    屋子里关着灯,外面下着雨而且越来越大,客厅打开了灯,随后电视被打开了,方佳悦的心怦怦跳着,她又合上了双眼,准备继续睡觉。
    就这时,门被咚地推了一下。
    方佳悦全身的汗毛几乎都炸了起来,一下子从被子里坐起身来。
    她锁了门,张富民是进不来的。刚才的那一下只是试探。
    咚,又是一声,而且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
    外面传来张富民醉醺醺的声音:“小兔崽子……我知道你没睡。你他妈给我把门打开!”
    方佳悦抿着唇,飞快地下了床在睡衣外披了一件校服外衣,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廖清荷打电话,但是最终她还是把手机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她又抓起了桌子上的一把美工刀。
    撞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张富民的骂声:“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小兔崽子每天花着我的钱,是老子在养着你,你不叫我爸就算了,现在还躲着我,看都不能看,你是金子做的?你们母女两个都把老子当冤大头!老子不是做慈善的!”
    外面一声雷响,几乎与此同时,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门锁断裂,门被撞开了,张富民站在门口,浓烈的酒气瞬间就在窄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男人背光站着,上身没有穿衣服,肥肉像是奶油一般垂下,他有一米八左右,就像是一座山一样,挡住了客厅里的灯光。
    张富民看着瑟缩在床角的继女,像是看着一只无力反抗的小兔子。
    方佳悦拿着手里的裁纸刀,握得紧紧的,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声音都在颤抖:“张富民,你别乱来,你乱来我就报警了!”
    张富民看着她,呼吸沉重地喘息着,然后步步临近:“报警?那你就报警试试啊,能有什么结果?他们能守着你多久?一辈子?那些警察还不是会把你乖乖送回来?你还有地方可去吗?”
    他已经越来越不满足只是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日渐成熟,却又有着稚嫩,还有,就是比那些老女人都干净。
    巴掌大的小脸,纤细的手臂,莲藕般的腿,他喜欢她身上的青涩,还有少女特有的那种味道,闻起来像是软嫩的水蜜桃,似乎触碰上去就会馨香四溢。
    他和廖清荷是相亲认识的,那时候她还年轻一些,也比现在漂亮,而他最终娶她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坐在快餐店聊天时,方佳悦从外面蹦蹦跳跳走了进来,竖着两个羊角辫,满脸都是童真与幸福。
    他那时候马上决定了,要和眼前的女人结婚。
    张富民的心里非常明白,他是对自己的继女有着不正常的欲望的,但是那又怎样,他们不是亲生的,女孩也满了十四岁。
    这样如同鲜果一般的女孩放在身边,他却只能和廖清荷那个糠咽菜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日子过得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平衡。
    廖清荷平时经常生病,他才是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们都是依附他生活的,是他养活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