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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如果他把这娘俩扫地出门,她们就连房子都没有,学费都交不起。
    一家人,她还能闹到他坐牢不成?他有钱,可以请律师。到时候他就说是她勾引他,是她自愿的为了要零花钱才和他睡的!
    今天晚上,廖清荷正好不在,他根本就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他甚至觉得方佳悦的倔强与反抗都别有趣味。
    想要,想要得到她……
    张富民借着酒劲红着眼睛,牢牢盯着自己的猎物,步步临近。
    方佳悦慌了:“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你!”她把手里的小刀乱划着。
    那样小的一把刀,在张富民眼中宛如玩具。
    “好啊,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张富民歪歪斜斜地走过来,想要夺她手里的刀。
    方佳悦手一抬,张富民就去抓她的手腕,方佳悦随着他的动作,低下身,用了个千斤坠往后躲,张富民就紧紧拉着她的手。
    就在这时,方佳悦借力一拉张富民,像是兔子一样跳起来,膝盖冲着张富民两腿之间就顶了出去。
    这是她在网上记下来的一招防身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使用的这一天。
    这是一招声东击西,张富民在酒醉之中,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小兔崽子!老子弄死你!”张富民骂骂咧咧地,疼出了一身冷汗,他站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方佳悦不管他,果敢地从他的身旁跳过,转身打开房门就往外面不要命地逃。
    楼外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着,方佳悦只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校服,她一边哭一边跑,大雨很快就把她淋湿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雨里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大街上,跑出去了两个街区。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路灯照在湿润的柏油路上透出光亮。
    方佳悦虽然离家出走过几次,但是那些都是有准备的时候,现在在这一片黑暗里,她浑身湿透,迷失了方向,身无分文。
    方佳悦打开了手机,只有一格电了,她一下子有点慌。
    家她是不敢回去的,那么现在,她应该打给谁?
    老师?同学?可是她离家出走时已经麻烦过他们了,那些学生的家长都暗自叮嘱自己家的孩子,不能再收留她。
    她上次离家,是在附近的一个二十四小时汽车站窝了半宿。
    打给警察吗?她忽然想起了上次给他留电话的那位警察。
    方佳悦颤抖着手翻看着通讯录,想要找陆俊迟的联系方式。她的手指却忽然顿住了,脑海里想起了刚才张富民和她说的话。
    那个警察会不会像是张富民说的那样,说这是家庭纠纷,把她送回去?
    那她还能够打给谁?
    打给廖清荷?可是姥姥说不定还在抢救中,她连他们是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
    廖清荷根本就不会理解她,张富民没有碰到她,也没有发生什么,回头那个男人和她一说,就又是她的错,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家里了。
    方佳悦犹豫了一会,想起了安医生,她记得他和她说,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
    方佳悦哭着拨通了手机里第一个号码:“喂……”
    “方佳悦吗?你有什么事情吗?”安医生的声音传来。
    方佳悦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她边哭边说,说得语无伦次,她时不时停下来抽泣,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对面却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不要怕,我来接你。”
    第65章
    从十点开始, 窗外就开始电闪雷鸣,这注定是城市里一个不太平静的夜晚。
    陆俊迟坐在桌前,整理着白天查找出来的资料。
    到现在, 这些意外杀人案终于形成了闭环, 除了最初杀害柳梦莹母亲庄雪依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他们逐渐锁定了其他几个案件的嫌疑人。
    下一步,如果有了口供,他们就可以进行突破。
    他们终于从那些错综复杂的案子里发现了玄机,虽然案件的构成和他们想象之中不同, 但是数名受害人,隐藏起来的凶手……
    这也绝对是华都近些年来的一起大案了。
    接下来顺藤摸瓜, 总是可以找到幕后之人。
    案子查到了这里, 陆俊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扭过头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苏回,苏回的怀里抱着亚里士多德, 手指插在它松软的毛里,时不时抚摸一下,亚里士多德舒服地眯缝着眼睛,苏回则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一幅拼图。
    从这个角度看去,苏回的脖颈纤细, 皮肤素白, 下巴低垂下来,看起来乖巧干净,却又冷清到了极致。
    苏回拼上了两块拼图,不自觉地咳了几声,陆俊迟马上紧张了起来,转头问他:“你药吃了吗?”
    苏回回答他:“吃过了。”
    不过他自己深知, 那些药只是治标不治本。下雨天他的胸口会更闷一些,像是身体里被压了一块石头。
    陆俊迟起身给自己冲了杯速溶的咖啡,顺便热了一杯牛奶递给苏回,他问他:“你好像很喜欢玩拼图。”
    苏回低着头,依然看着手中的碎片:“我在试图把拼图进行还原。”
    拼图是杨雨晴建议他进行的,每当完成一幅拼图,他就觉得,好像自己的世界又变得完整了一些。
    陆俊迟看了一下,苏回在拼的拼图和常见的完全不同,每一块拼图非常小,形状又差不多,上面没有画面,都是一片白色。
    他忍不住好奇问:“你这次拼的是什么拼图?”
    他见过很多拼图,名画的,卡通的,上次还在这里见识到了那个月亮的大型拼图,但是唯独没有见过这一种。
    堆在一起的散落拼图就像是在桌面上下了一场雪。灯光照射在上面,反射着光,把苏回清俊的面容映得更白。
    苏回拿起一小块白色试了试,拼接在了一起,那些白色面积又延展了一分。
    “这是纯白地狱。”
    陆俊迟第一次听说,地狱还有白色这么一说,看上去是一片美好,其实却是无比残酷的光景。
    光听名字就可以让人知道,这个拼图有多么的难。
    如果是耐性不好的,会被它折磨到抓狂,甚至疯狂。
    陆俊迟问:“你为什么要买这个啊?”
    苏回说:“因为它足够难。”
    其他的拼图他也拼过,总是很快就能够拼出来,他想要难度大一点的,慢慢地拼凑而出,就像是拾起他纷乱的记忆。
    纯白地狱他买的是1000片的那一种,从这个案子开始,每天拼一点,已经断断续续拼了一个星期。现在只剩了八分之一大小。
    他会努力在脑子里记下每一片的形状,然后耐心反复尝试。
    在苏回的眼中,这复杂的白色拼图像是有生命和灵魂一般。
    陆俊迟更好奇了:“没有颜色,没有图案,你是靠什么来分辨?单独靠形状?”
    可是在他看来,那每一片的形状也都是差不多,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苏回说:“有区别的,这里面一共有七种基本的形状,每一片又各有不同。”
    陆俊迟又问道:“这万一拼错了一块,岂不是就要从头再来?”
    苏回的手依然不停:“无论怎么拼,每个位置上对的那一片拼图,只有一片。它是独一无二的。也许在拼接之前,你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是一旦放上,你就会知道,那就是它的位置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就好像那些案件的事实一样,看起来有无数种的可能,可是其实,真实发生过的过去,只有那一种。”
    说到这里,苏回想起了眼前的案子。
    在拼着每一片拼图的时候他的脑子没有闲着,也在思考着这个案子。
    整个案件到了现在,感觉很快就要水落石出,苏回却有点迷茫,他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想明白,事情里面还透着一种古怪。
    他感觉,一切可能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陆俊迟听了苏回的话,他的心里也浮起了一丝微妙的感觉:“每个案子只有一种真相掩藏其中。有人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苏回道:“是吗,那他一定很优秀。”
    陆俊迟岔开了话题,提醒他:“你的牛奶快凉了。”
    苏回这才停下动作,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现在不凉不热,温度正好。
    陆俊迟默不作声地望着苏回,相处越久,陆俊迟就对苏回越发了解,他不说话时像是一座不可靠近的冰山,有一种孤寂之感。
    平时生活的时候,像是一杯没掺东西的温水,懒懒的,散漫的,随遇而安着。
    可是一旦他投入了工作,分析起那些案件,面对那些罪恶之时,他整个人都会锋芒毕露,鲜艳夺目,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剑,折射出剑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时候的他,总是让他想起小舅舅,还有那个人……
    窗外打了一个响雷,打断了陆俊迟的回忆,他转头看着阳台:“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苏回嗯了一声:“天气预报说,今晚到明天早上都有雨。”他想起了什么,“你的那把伞挺好用的,是哪里买的?”
    上次下雨的时候,陆俊迟去接过他,那时候给他打过短暂的伞,陆俊迟拿的伞是墨蓝色的,骨架是暗银色的金属,质量很好。
    他记得那个伞的伞冠很大,很结实,拿起来却非常轻便,在雨中时,那样的一把伞,给了他一种很奇妙的安全感。
    陆俊迟起身去拿了两把伞,一把放在了自己的包里,另外一把放在了桌子上:“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把这一把送给你。”
    苏回眯起了眼睛抬头问:“你有两把一样的伞?”
    陆俊迟看了看手里的伞:“是啊,一把是我妈妈出国以后带给我的,一把是我找代购买的。”
    苏回有些奇怪:“为什么要买两把?”
    陆俊迟看着桌子上的伞,听着窗外的雨声,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我过去有个同事,总是会忘记带伞。有一次我听说他没带伞把我的伞借给他了,我本来算着队长外勤回来可以借伞,却正好赶上要去办个急事,就冒雨去了。同事知道了以后,特别歉意。我怕他不敢再借我的伞了。就会每次都会多带一把伞,好把多余的借给他。”
    苏回拿着拼图道:“那你这个同事记性够差的,为什么自己不记得带伞非要和你借?”
    陆俊迟说:“其实我是想送给他的,但是我又怕送了以后,他越发不记得带伞。”他停了片刻又补充说,“而且这样每到下雨,他就会找我说话,天晴了会找我还伞。”
    “你喜欢她?”苏回说得心不在焉,他拿着一块拼图怎么也找不到位置,紧紧盯着拼图皱了眉,“你要是送给我了,万一同事再和你借伞……”
    陆俊迟顿了一下,看向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那个人,已经不在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