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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着别人么,方定海。”
    “……那些妖魔就是应该死,我现在让那些害你的人死一万次给你的眼睛偿还报应……都不为过,我还要把那些人给碎尸万段,剁成一块块扔进阴司去喂狗……我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顾东来闻言抓着方定海的肩膀,双眼血红血红。人从昨晚开始就一夜没有睡,他口中那根本已经和疯了似的话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这使被纱布完全蒙着受伤眼睛追了出来的方定海不得不把他完全地抓住,二人挣扎着搂在一起互相使对方停下这争执中的脚步。
    “……顾东来!”这一声,声音虚弱嘶哑失去了往日清冷感的方定海一下伸出手去抓住他,在这么多天虚弱苏醒的情形下,第一次开口叫他顾东来。
    可光是这两个超越了往常他们之间情谊的称呼,就可以把顾东来要为了他去犯下杀戒的魔心拉回人间了。
    顾东来。
    他开始因为这三个日思夜想的字脑子里开始恢复思绪。这个人为什么能永远这么不操心他自己反而操心他。他自己明明都已经这样了。
    顾东来被自责,仇恨和完全无法抹开心痛的眼眶边缘血丝一片,他俯下身,披散着长发闭眼抱住了方定海。顾东来烦躁,暴怒,胸闷到甚至想杀了他自己,再把他的眼睛直接挖出来立刻给方定海,使他恢复光明。
    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佛祖为什么说佛门弟子一生不可动妄念的缘故。
    但凡他们俩只是朋友,顾东来都不会因为方定海因他而陷入的不可复原的失明而伤心悔恨成这样。
    他把自己陷入了对这个人的一场妄念中。
    如今,偏偏又是因为他毁掉了对方作为法僧本还光明灿烂的一切。那自己这样一个痴迷妄想的人,又该如何去回应对方光明一片的佛心,去兑现他们之间关于个人理想和志向的诺言呢。
    “……”
    这样毁灭性的劫,使悔恨交加,自责不已的顾东来这种人的内心都第一次品尝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滋味。
    他禁不住想去近距离触碰这个人为他而沦落如此的双眼。
    却在这时被对方的一个不经意的退后弄得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
    而这本来二人从不猜忌躲避的一切落入顾东来眼中,几乎不可能说再为这两个往常聪明骄傲,什么都能轻易看破的人再继续隐瞒下去,在这样双双落入劫数之中的情况下,顾东来突然就开口看着对方问道。
    “你为什么……突然。”
    “……”
    “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还是我做了什么。”
    “……”
    脸色惨白,性格骄傲自负的长发男人明明前一秒还在怒气不停,这时气息一下弱了下来,说着手上绑着纱布,腕骨血迹却依旧清晰可见的手臂撑在他耳边,顾东来一头湿透了的发丝凌乱落在眉梢,鼻梁和脖颈,只有一只情绪敏感又异常眼睛露在发丝外面,并用一种很反常空白的口气带着猜忌看向他。
    “难倒,那天晚上,我一时忘形对你说出口的话,你都听见了……”
    “…你别说了。”
    闭着眼睛的方定海嘴唇苍白,他心里跟着顾东来的话一抖已经意识到事有不对。他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却也无法去和这个人说更多,所以他只能忍下自己双眼和身体的疼痛,一把拉住他的手像拉一个要掉下悬崖的人般用尽全身力气一步步使他平静下来。
    “你先冷静……一句句听我和你说,你现在想做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我们暂时都不能乱,劫数已经来了,我的眼睛和佛毒……一定会想办法,但是器冢的钥匙绝对不能交,外面的危机也不能就这样被交换,你需要站起来。”
    “真正关于法会的事情我们已经赢了,眼前的劫数却还没解开,你先好好地看清楚这一切根本都不是你的错误,所有的问题更不是你造成的,你已经被那个暗处的人给完全误导了,你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逼死你自己了,你到底懂不懂!”
    这样字字切切说出的话,方定海真的是在完全地想要自己的一切来救下此刻身陷魔心的顾东来了。
    只可惜,他越是疏冷,越是真挚,越是用方定海的办法那么不顾一切地挽回二人之间曾经那么坚定不移的情谊,顾东来就越不可能回头了。
    因为方定海对顾东来的纯粹付出和从不计较索取,还有二人之间最不能被拆穿的那一层窗户纸的破碎,只会让顾东来意识到这一点,自己的喜欢和索取对比对方给予自己的一切是多么可耻,他的心中所想并没有给方定海带来任何用处,而起了世上最糟糕透顶的反效果。
    要是他当时履行三年前自己的诺言,从一开始就不踏入这里,不故意接近方定海,或许,从开始……这场因果就不会发生。
    “顾……东来!”
    当下,那脑子里已经完全因为这场劫而疯魔了的长发男人突然撤开两个人抓在一块的手。
    方定海失明后,剧痛无比的眼睛眼前黑漆漆一片,他长年累月只抓着佛珠一遍遍诵经的手里一下落空,他心里因为顾东来的离开而泛起不可名状的空,然后面色苍白的白衣僧人顾不上自己,才用手一把魔住床榻就赶紧追了半步出来。
    禅房的门撞开半边,外头狂风下的大雨把二人的衣服都弄湿了,两个人一下一前一后地争执着,站在深夜下着大雨的寺庙中央。跌跌撞撞下,他们背身而站却像是隔着一生一世都跨不过的距离。
    顾东来的一条肩膀垂着,长发湿透着搭在面颊上。他闭着双眼,一滴滴雨水从他双眸,鼻梁下滚落。
    而身后的那个身体还虚弱的人明明手上匆忙中拿到了一把庙里给香客们的伞,却只是一只手苍白地抓着,并不撑起,只和一起在这大雨中对立注视彼此。
    他们像两个踏入世俗世界的凡人般被寺庙中的大雨一盏盏庙内的灯照的面颊血色充满眼梢,接着,等在这儿身上已经湿透了大半的顾东来一下望进了方定海的眼底。
    可因为方定海的使命,陷入情绪极其糟糕状态下的顾东来没有走过来。只是以那样完全不把二人之间的情义再当回事的姿态,抬手拂过僧人面颊下方的一滴冷冰冰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的东西,让自己那冷白的手指尖越来越红。
    然后,长发男人先将自己肩膀恶狠狠撞上二人身体一侧,作势埋在他脖颈一边的他才歪着头,以一种对这个年轻僧人近乎痴恋却也着迷的姿态,蘸着这滴水珠放回自己的舌头旁边碰了一下。
    他尝着那一滴手指上参与的僧人身体皮肤上的雨水,唇舌却冷的厉害。
    而他们明明甚至完全没有接触到彼此的一寸皮肤,却因为这相隔这距离的脑海中臆想,各自的耳朵身体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战栗感。